灯下黑 第195节
作者:
余姗姗 更新:2024-10-07 10:43 字数:4162
于是,周珩隔了几秒,又道:“但你知道,我最看好的是你,虽然我不是她,但过去这段时间我一直都在帮你,那些可不是做戏……”
流水声传入耳中,许景烨又一次拿起壶,将两个杯子都倒满。
周珩注意到他的动作,又轻声说了句:“不管怎么说,十一年前我跟你也算好过,多少还是有点熟悉的,再说你我是同一种人,合作起来也会更顺畅。”
同一种人——利用感情,达到自己的目的。
许景烨端着两个杯子转过身,缓步朝她走来,并不着急,似乎也给足了她时间逃跑。
而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除了眼底还残留着红血丝之外,整个人仿佛还是之前那个贵公子,仿佛刚才和她动气的人不是他。
周珩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也有一瞬间的犹豫,其实她可以站起来躲开,不去接那杯茶。
可是许景烨此举无疑是为了修复刚才的过激,她不好躲开,而且就算躲得了这一次也躲不掉下一次,难道次次都躲么,难道要永远跟他保持距离么,长此以往下去,就成了她怕他了。
正是因为想到这些,周珩始终保持着原有的坐姿,直到许景烨在她跟前站定。
她接过递到面前的杯子,说了声“谢谢”,遂喝了口。
再一抬眼,却见许景烨垂着眼眸,看着她。
那眼神真是……她不懂。
她真是越来越不懂这个男人了。
周珩将嘴里的茶咽了下去,又挪开视线和第二口,同时训练有素的转动思路,想着下一句该说什么,如何在话术上再狡猾一点,既不落于下风,又能把人稳住。
最主要的是,眼下的局势不能乱,也不能散。
然而就在周珩思忖的同时,许景烨的声音忽然落了下来:“我跟你,什么时候好过。”
周珩一顿,嘴里的茶水还没咽下,同时诧异的看向他。
可就在下一秒,他和她手里的茶杯,就都落到地毯上,他的动作实在太快,也太有攻击性,在他动手以前,她甚至都没有察觉到他的蓄力。
直到周珩被许景烨压在沙发上,脖颈也被他用手钳制住,她几乎是在那个瞬间,就被嘴里的那口水呛着了。
她根本顾不上反抗,就剧烈地咳嗽起来,她的脸红了,气道里进了水,眼泪也飞了出来,整个五官都火辣辣的难受。
她控制不住自己,就只能咳嗽,身体做出最本能的反应,就是将气道咳干净。
可掐着她脖子的那只手却始终没有挪开。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周珩终于缓过来,她也没了力气,就只能虚弱的躺在那儿,眯着仍在流眼泪的眼睛,盯着上面这个男人。
如此近的距离,他们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倒影,许景烨的神情依然平静,盯着她的眼睛却是深沉的。
周珩知道,就算她现在四肢并用的挣扎,也不是他的对手,而这种无用功通常是莽撞的男人才会做的,女人自有女人的办法。
至于按在她脖子上的那只手,若是他想掐死她,应该在刚才她呛着的时候就下手了。
周珩缓慢的吸了口气,轻声问:“你要做什么?”
许景烨低下身,凑得更近了,他吐出来的气息就拂过她的面颊:“我还需要一点证明。”
什么证明?
周珩心里刚生出疑问,他的另外一只手就落在她的脸上,仔细且轻柔的抚摸着,缓慢的描绘过每一道线条,尤其是眼睛、鼻子和嘴唇。
落到嘴唇时,他的手指停留了很久。
周珩始终保持着安静,直到他的唇落下来,啃咬着她唇上的肉,甚至还将舌头探了进来,含住她的舌尖,仿佛他们是热恋期的恋人一样缠绵。
周珩睁大了眼睛,除了心口砰砰砰的快跳,几乎是处于震惊状态的。
她真是摸不透许景烨的剧本了。
他吻着她,却不带半点情愫,仿佛只是冷静客观的品尝着什么东西,然后再做出评价。
怎么,都过去十一年了,他还能记着和“周珩”接吻的感觉?
那真是见鬼了。
周珩刚想到这,唇上的力量就松开了,她的嘴唇已经红肿,他又用手指来回抚摸了两圈。
而这一次,她在他眼里看到了困惑。
周珩本想说话,直接问他鉴定完了没有,可她的声音却因为他接下来的动作而卡住,那只手目标明确的往下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衣领就被扯开了。
周珩顺着他的动作往下看,就见那只手落在她胸前的疤痕上。
尽管那道疤颜色很浅,但它存在,他的指尖就沿着那条线轻轻滑动,而他眼睛里也有东西在闪烁。
他又看向她,语气仿佛压抑且克制的说:“我就知道你在骗我。”
周珩叹了口气,终于开始“挣扎”了,而且很轻易就坐起身。
许景烨的手又要伸过来,却被她躲开,她往后让了一点,保持着距离,却没有像是胆小鬼一样逃走,而是非常平定的看着他,说:“我的脸,还有胸前这道疤,都不是出自我的个人意愿,我当时受了伤,在医院昏迷很久,醒来就被整这样了。”
这部分周珩没有撒谎,可她也不会把这盆脏水往自己身上泼,无论是脸上还是胸前,都是周家的手笔,她自己也不愿意。
可她也不想跟许景烨透露太多细节,以免再刺激他。
然而即便如此,当周珩话音落地时,她仍是看到了许景烨眼中,仿佛有什么东西一点点熄灭了。
这一次,比刚才灭的更彻底。
不过这一次,许景烨没有像刚才一样激动,他似乎平静了不少,甚至可以说是无力了。
他缓慢地挪开视线,低了头,闭上眼,然后将脸埋进在掌心中,就这样坐了许久。
周珩没有再说话,只将地毯上的杯子捡起来,随即走进厨房。
她给自己倒了杯温水,缓慢的喝了几口,眼睛一直盯着沙发那边的动向。
过了好一会儿,许景烨才终于动了,他抬起脸,依然维持着坐姿,侧头看来,问:“那你的精神分裂是怎么回事?”
周珩一顿,说:“这是事实,我回去以后不久就被送进医院。家里人跟我说,我当时受了很重的伤,除了外伤之外,还被人性侵过。至于我的精神问题,据医生的说法是受了巨大刺激,再加上我的头部遭受了一点外部撞击,虽然不严重,但是这两者加起来,就导致了我的精神分裂。哦,还有一个后遗症,就是在绑架期间,我到底看到了什么,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跑出来了,她的尸体去哪儿了,这些事我都想不起来了。”
周珩非常冷静的陈述着这部分事实,同时也在观察着许景烨的表情,她自然不会透露,她已经想起部分片断,尤其是许景烨还曾经出现在那个仓库里。
在他面前,她依然要装出毫不知情的受害者,只有这样才会松懈他的警惕,令他以为,她是可以继续哄骗的。
沙发那里,许景烨良久不语,他也没有再看周珩,只是眼神发直的看向前方。
周珩搞不懂他在想什么,是在消化事实,还是在计划下一步?
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许景烨已经不再质疑她的身份。
周珩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是没有表示,便牵出另一个话题:“对了,你笔记本里有一段视频,我看到了。”
隔了两秒,许景烨终于有了反应,他闭了闭眼,说:“我知道。”
周珩接道:“那天你说让我给你找资料,其实是引我发现那段视频。是因为我有过类似的遭遇,还因此丢失了几天的记忆,你想用它来刺激我,看我会不会想起什么?”
许景烨的视线扫过来:“那你想起来了吗?”
周珩眯了下眼睛,笑了:“很可惜,什么都没有,我的记忆还是很混乱。”
许景烨又别开脸,面露疲色,似乎连话都懒得多说一句。
周珩见状,想着不如趁着他疲倦,再问点什么,借此证实一下自己想起的片段?
思及此,周珩话锋一转,说:“不过有件事,我好像还没跟你说过。既然现在你我说开了,也决定继续合作了,那么让你知道也好。”
“说吧。”许景烨没有看她,只靠近沙发里,有些颓废,半眯着眼睛,一副兴趣不大的模样。
周珩走到他面前坐下,存心了要碍他的眼,也不禁腹诽着,哦,终于演累了,在知道她不是“周珩”以后,就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了。
“精神分裂这种病会让人对现实产生混乱,会生出妄想,会分不出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明明没发生过的事,也能编出个一二三四。”周珩铺垫道。
许景烨索性闭上眼,抬手揉了揉眉心:“所以呢。”
“我也有这种症状出现。”周珩说:“我不仅出现了,我还看到一些你我之间的发生过的事,就在十一年前,咱们很亲密,而且还被她看见了……但她没有生气,好像还一直知道这件事。我很好奇,你和她到底是怎样的关系,假情侣,还是各玩各的?”
“嗤。”回应周珩的,是一记嗤笑,就连许景烨的鼻腔中也发出轻哼。
他终于睁开眼,目光充满了不屑:“难怪叫妄想症,你这病情真够严重的。”
周珩心里一紧,面上却不露声色:“怎么,这段是假的?”
许景烨抿紧了嘴唇,有些忍无可忍的看了她一眼,似乎再张嘴就要骂脏话了。
可他到底还是忍住了,随即站起身,居高临下且冷漠的扫过她,遂迈开腿离开沙发区,同时落下一句:“你还是再去医院看看脑子吧。”
周珩:“……”
……
许景烨的态度又给周珩心里留下一连串的问号,而这里面有些事她原本都已经分析清楚了,没有疑问了。
可现在……
许景烨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就一直没有出来,周珩一个人在客厅里又坐了片刻,最终倒了杯热水回到自己屋里。
她还是很茫然,就趁着洗澡的时间整理思路,然而那些思路不整理还好,越整理越觉得混乱。
如果说许景烨之前的演技是在维持原来的深情人设,她还是可以理解的,并且由衷佩服,起码在他亲自上手证实她的身份之前,他还没有松懈警惕。
或许在那一刻,许景烨也在想,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概率,她是真的“周珩”呢?只要她是,他就得演下去。
直到他证实了她是周琅,他的态度终于变了。
他甚至不愿多看她一眼。
只不过她搞不清楚,他那种回避是因为觉得厌烦,还是因为不想面对“周珩”的模样。
随之而来的也有几个新问题。
按照她想起来的片段和程崎的证实,当年的绑架案是和许景烨有关的,而他用了那种非常手段迫害“周珩”,却不知道“周珩”已死,这就说明在最后“周珩”遇害的时候,许景烨并不在现场。
想来也是,若是他在,她也不可能是程崎带走的。
那么“周珩”的尸体是谁处理掉的,绑匪么,还是梁峰的人?
这件事许景烨应该也没有参与,否则他应该就当场证实了那是“周珩”,后来在见到她以“周珩”的身份出现,也不会毫无疑问。
还有,以许景烨后来这几年的态度推断,当年“周珩”遭到侮辱时,她应该不知道幕后主使是许景烨。
也就是说在“她”咽气之前,应该还以为许景烨是深爱她的。
否则这几年,许景烨面对曾经被他迫害过的初恋,还能表现的那样痴情、执着,这心理素质也太强大了。
只是为什么当年许景烨要设计绑架她们呢?以他和“周珩”的关系,他根本没必要走这一步啊。
难不成在那时候,许、周两家就已经表示过,“周珩”要许配给许景枫,没他的份,所以他宁可毁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