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通了。
  “喂，方总，我是王书山。”
  “哎，领导，新年好啊，给您拜年了。”方卓的声音很有磁性，背景声有些嘈杂，但很快就安静下来。
  “有人说冰芯要走啊，有这事吗？”王书山问道。
  “哈哈哈，有人这么说？不会还有人说别让方卓跑了吧？”方卓也不畏言，“最近冰芯忙着搞技术，一分一秒都围着这转，其他的说法都是疑似，我要是有想法会第一时间和咱们市里省里沟通的。”
  “那我就放心了。”王书山沉吟道，“上个月，我去看了看冰芯周边的建设，发现给员工的幼儿园已经在启用了。”
  方卓答道：“是，大家对这很满意，感谢领导的关心。”
  “你呢？方总，你可有什么不满意的啊。”王书山直来直去。
  “这个嘛，一般男女组建家庭都需要彼此磨合，更何况我们冰芯这种需要领导关怀爱护的企业，说没有吧，不真，说有吧，事也不大。”方卓这样说道。
  王书山“嗯”了一声，说道：“那你就说，我听听。”
  方卓笑道：“那我可真就说了。”
  “王领导，我当初来合肥，没去广州，一是相信咱们合肥的发展决心，也对领导的诚意受宠若惊。”
  “二也觉得冰芯可以在合肥踏踏实实的搞技术研发，也学一学中科大的风气，有的领导呢，喜欢来冰芯视察，过去两个月里大大小小的领导和相关单位来了不下20趟，区里、市里、省里、各家电视台……”
  “是不是咱们合肥可算来了一个大项目？还有对我的各种邀请，怎么说呢，真的是十分感谢这种好意，但确实造成了一些困扰。”
  “最近冰芯搞技术碰见问题，向中芯的求援极其不易，这种关头甚至过了发展时间点就得以后费2倍、3倍的功夫追赶。”
  “我个人觉得吧，这确实让冰芯为难的，领导来了，总不能不接待吧。”
  “领导要宣传，冰芯总不能不搞吧。”
  方卓的语速略快，简单说了那么几句话。
  王书山的电话开了外音。
  一屋子人听着这位总裁的话，终于有一位惊愕的发现某些事情可能跟自己有那么一点点关系——我给你搞宣传还给搞错了？？
  宋德明神色不明，既困惑于对方的应激反应，也考虑起会议的深层影响。
  第351章 辞旧迎新
  沟通从间接到直接。
  场合从私下到正式。
  但罗明华坐在会议室里反而觉得冰芯被推动到“中国硅谷”的可能性变大了。
  他没想到王领导直接在这里联系，直接把方卓的话这样公开。
  就自己知道的，在座的可不只是宋德明会前往冰芯视察，大领导这样电话外音，在座的人要怎么想？这通电话又能起到多大作用？
  一说就改？一提就进步？
  罗明华觉得真能这样就天下太平了。
  “听说冰芯今年春节要加班加点的攻克难题，不容易啊。”王书山的电话还在聊着。
  “春节的安排是依照中芯的专家团队来定的，中芯的任务也很紧，我们能争取到的就是11天时间，尽量在近期解决130nm风险试产的问题。”方卓如实地说道，“因为技术援助，我也在跟着更改安排，过两天就带着厨子去给专家们提供最好的饮食，希望能多留留他们，也希望第一时间看到成功的试产。”
  “方总，既然你要来合肥，那也就过来和我们的干部聊聊企业和行政的步调协调，大家多聊聊，总归能多进步。”王书山这样说道。
  方卓犹豫了一秒，答应下来。
  王书山结束通话，把手机放在材料旁边，笑着说道：“这不挺好沟通，挺好说话的？年轻人是个顺毛驴，为什么动辄就想着去动人家的什么经济人物荣誉？”
  “实事求是，实事求是啊。”
  “合肥想发展，就得抛弃老观念。”
  “我希望冰芯的事情是一个引子，而不是让你们心里念叨的麻烦。”
  王书山说到这里，环视会议室里的人，淡淡地说道：“我在安徽省还很久，我倒要看看这个引子到底能不能催化出一批有水平、有决心发展经济的人。”
  他摆了摆手：“散会吧。”
  众人默默起身。
  “罗秘书长留一下。”王书山的声音又响起。
  罗明华重新坐了回去。
  他这时候倒是想起先前在冰芯厂门口和方卓的电话，方卓和自己绕来绕去，和大领导就平铺直叙，但这个“让冰芯成为引子”倒是有点共通。
  不管方卓心里怎么想，乃至只是单纯对宋德明不满，他的做法可能真对合肥这边产生了影响。
  “你到冰芯看到的是什么情况？”王书山直接问道。
  罗明华今晚就秉承着不说别人作风，只说自己工作内容的风格，现在被问到这个也没有隐瞒：“冰芯的招牌被摘掉，方卓说是要换题字，外面也有很多上海牌照的货车，里面厂房正在加班。”
  “方卓是个有脾气的，就得顺着捋。”王书山笑了，“你见了邱慈云？今天白天的宣传片具体又是怎么回事？”
  罗明华组织措辞：“宣传片是对冰芯发展的拍摄，也有个誓师大会，为企业来年的发展鼓劲。”
  王书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顺毛驴就是这样被弄炸了。”
  罗明华只有听的份。
  刚才大领导最后的表态算是比较严厉了。
  那样保驾护航的态度，不管心里怎么想，以后恐怕都得绕着方卓走。
  “怎么样促进冰芯在市里更好的发展，这是一个需要你们协调行政和企业配合的事。”王书山语重心长，话里的“你们”不只是罗明华，还有一旁也坐着的孙若泷。
  两人都点头。
  孙若泷这时出声对罗明华说道：“罗秘书长，这个事咱们多沟通。”
  按照现在的职务，两人没有太多的必要沟通。
  但罗明华听懂了意思，这是着眼即将到来的以后。
  他笑着点头，眼看就这两句交代也就起身告辞，把会议室留给两位领导继续交流。
  时间已是午夜。
  罗明华坐进车里的时候只觉饥肠辘辘，等到把车驶离大院，他才琢磨起这件突发的事情。
  本以为晚上的会议只有三四个人，没想到来了不少，尤其还有孙若泷，合肥要促发展，要抓经济，以后很大程度上都得看这位的施政。
  涉及经济，涉及项目，能不能在工作上形成发展的合力，这恐怕会纳入他的用人考量。
  罗明华摸出手机，想给方卓打个电话又放弃了。
  但等他到家，还是又一次拨通号码。
  “方总，你什么时候来合肥？请你喝大酒。”
  “没有意外的是明天下午。”方卓在电话里答道。
  “好，那明天见，明天你这位董事长莅临，该不至于企业连个招牌都没有吧？”罗明华又想起那个光秃秃的外墙。
  方卓说道：“有没有招牌不重要，里面的人能搞研发就行。”
  罗明华咂咂嘴，没再说什么。
  另一边的方卓挂掉电话，同样是在车里，他是从新区往家赶。
  今天晚上和裘兰花一起接受采访，又见了区里好几位领导，气氛相当融洽。
  “合肥那边怎么说？”苏薇这几天几乎成了专属司机。
  “大领导和我通话，老罗去实地了解了情况，其实也没怎么说，他们都不会说什么。”方卓随口说道，“但既然给我打电话了，那估摸着冰芯以后都会变得清静。”
  苏薇又问：“那张江这边呢？”
  方卓思索一会，他没想到今天除了接到合肥的电话，也接到北京的电话。
  主要是这个反应速度超出意料。
  “冰芯现在产能都没有，肯定不能动，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合肥总的来说有更大的热情支持冰芯发展。”
  “归根结底，宋德明不觉得我们在意的事是大事，这也不是他一个会这么想，他的想法已经直接影响到冰芯，谁知道下次还会有什么情况。”
  “合肥国投是冰芯的股东，德银、dcm他们早晚会出手持股，国投即便当下14.4%的股份也相当不弱。”
  “不管现在还是将来，企业做事总要有个章程吧。”
  方卓如此说道。
  苏薇所有所思地说道：“所以，你才借着这个事来发作？”
  “那倒不是，就是生气而已。”方卓实在地说道，“130nm搁这堵着，心头就是一股恶气。”
  苏薇：“唔。”
  她想了想：“实在不行，拉着冰芯来投奔裘区长得了。”
  “嗯，裘小官什么都好，就是预算不够。”方卓笑道。
  苏薇琢磨了一下，裘小官，裘小官的，这回的还没裘区长级别高呢。
  她问道：“明天上午还要去一趟中芯？”
  “去感谢感谢张总，顺便拍点素材。”方卓颔首。
  “那咱们后天合肥见。”苏薇明天在上海还有易科的事情要处理，打算晚一天再回合肥过年。
  方卓笑道：“好，合肥见，冰芯欢迎易科苏总裁参观指导。”
  “我也想看看冰芯在合肥的发展，想看看冰芯到底怎么是方总的心头肉。”苏薇加了油门，如此说道。
  ※※※
  从上海飞往合肥是下午的事。
  方卓上午带人去了趟中芯，中午去机场送别父母、舅舅舅妈、妹妹，他们从没出过国，今年是想看看国外的风景，最终定下的行程是先美国再日本。
  如果时间来得及，方卓或许能赶上美国之行的末尾或者只能陪一陪日本的游玩。
  下午三点钟，方卓飞往合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