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目击证人说，那个东亚人身边跟着我们公司的保镖，现在警方要我们提供所有保镖在那个时间段服务的客户，还要把他们几点几分在干什么的信息都提供出来。”
  路菲菲抬手揉了揉眉心：“确实有点麻烦。”
  公司的安保服务不仅仅面向中国人，只要给钱，谁都可以雇。
  客户的资料更是保密的，会到这种鬼地方来，还单独雇保镖的人，不管是商人，还是国家工作人员。
  多多少少都有一些不能大大方方让全世界都知道的内容。
  路菲菲找到负责这个案子的警察局。
  刘姐跟这边的人关系不错，路菲菲直接见到了局长，局长现在只想赶紧破案，给死者家属一个交待。
  他表示他们努力过了，但是没有任何结果，只能寄望于目击证人口中的安保公司工作人员。
  但是并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那个杀人的东亚人就是复仇女神安保公司的客户。
  公司的员工都以自己在这个公司为荣，并且认为穿上制服会让他们更加安全，普通宵小不敢近身，可以省很多事情，所以，就算是不当班的时候，也会穿着有公司标识的工作服。
  “完全没有证据的事情，只因为有一个穿着我们公司工作服的人站在现场，就要我们所有客户在那一天的日程，这是毫无道理的。”
  路菲菲的态度很坚决。
  刘姐刚到吉布提，就打通了上层关系，谈笑有总统，往来无平民，警察局长也不能强压公司去做什么。
  他露出十分为难的表情：“可是，如果不能尽快解决的话，对贵国的影响不好啊……你看……”
  他拿出一份报纸，据说这是本地影响力很大的晨报，杀人案相关的照片就放在头版，还有加粗、黑体的一行字标题，刘姐翻译了一下
  《昨夜酒吧发生凶杀案——嫌疑犯为中国人》
  路菲菲皱眉：“不是东亚人吗，怎么就是中国人了？”
  警察局长摊手：“我无权干涉报纸起什么标题。”
  这什么垃圾报社，不能要了。
  第251章
  吉布提的工作效率比起国内实在是天差地别, 国内的情况与非洲其他国家也不一样，涉及太多的正大光明的境外势力。
  在这个位置比晋江审核还敏感的国家，稍微搞出点风吹草动来, 都能在国际上引起轩然大波。
  哪个国家的驻军忽然增加, 就有与他们利益对立的国家说他们想干坏事。
  除了发一发对该媒体胡说八道的谴责、催促当地警方尽快查明真相之外, 从官方层面也做不了更多的事情。
  路菲菲, 做为一个手持普通护照的普通人, 还是可以做一些事情的。
  特别是本国的一些政要, 在复仇女神安保公司吉布提分公司拥有股权, 他们的儿子女儿, 在公司里也担任着一些不用干活就能拿钱的“政策顾问”“安全顾问”之类的职位。
  路菲菲在办公室里与各位“顾问”们开了一个开诚布公的短会：“各位应该知道, 公司里最舍得花钱的就是中国客户, 他们给的钱占公司盈收的70%, 给他们推荐什么附加项目他们都愿意要, 可以说, 各位的分红的主要来源就是他们, 如果他们不愿意来了, 那么, 各位拿的钱也会减少, 预估会减少90%，他们不来, 原本应该过来探望他们的亲戚家属也不会来了……”
  当一个人第一次不劳而获得到与自己日常收入相等的横财时，会惊喜。
  当这笔横财每月都会定时入账，且坚持了好几个月，它就会成为这个人日常消费计划的一部分。
  当这笔横财的数量突然减少到五千, 或是直接没有了，那收款人会非常的愤怒, 哪怕他从未为了得到这笔钱而动过一根手指。
  副总统的儿子，也是一位政策顾问，觉得路菲菲在危言耸听：“中国已经与我们国家签定了很多基础建设合同，怎么会不来？”
  路菲菲拿出一份公文：“这是近期中国公司对中国籍员工提的要求，未经允许，不得离开营地，光是审批，就要经过六个人签字，并且要写保证书，出去的理由必须是不得不出去的理由，像出去逛酒吧，在中国人的眼里，不属于不得不出去。”
  大家都缩在营地里不出去，有营地的日常安保措施就行了，确实不需要额外雇用私人保镖。
  路菲菲把话挑明：“必须找到真正的凶手，还中国人一个清白。”
  领了这么久的分红，总该做点什么。
  在局外人的眼里，新闻走向慢慢变了：
  “凶手是中国人”
  “凶手是假装中国人的日本人”
  “凶手其实是美籍亚裔，假装成日本人，去栽赃给中国人”
  “凶手是美籍亚裔，全受到英国人的指使，假装成日本人，去栽赃给中国人”
  ……
  而这一切的利益目标，是几条在计划中的铁路招标，中国打算半买半送，也就是开了一个超低价，这影响到了其他参与投标国的利益。
  众所周知，谁得利益最大，谁是凶手……
  既然有四个国家参与投标，那就全选，除了中国之外，另外三个都是。
  水被越搅越混，已经没人在乎凶手到底是谁了。
  从这案子一出来开始，路菲菲就知道这事根本查不清楚。
  世上最难查的就是走在没有监控的路上的两个陌生人，其中一个突然想杀人了，然后杀人了。
  涉及到著名人物的“烛影斧声”和“武则天长女之死”，还有什么红丸案、梃击案都没有一个明确的定论，何况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夜店这种地方，喝高了发疯的人多呢，上哪儿查去。
  路菲菲完全没指望能破案，她的目标只是让舆论的重心转移。
  【有人死了，中国人杀的】，很简单粗暴又无聊，只能稍微传个一两天，甚至在普通人嘴里都传不了一两天。
  但是往里加入更多惊悚悬疑，阴谋、大国博弈，立马就成高票房爆米花电影的标配，会让更多的人乐于t讨论，并且再加入自己的脑补。
  不管哪个国家的人，都喜欢让自己显得比其他人更聪明一点、知道得更多一点。
  直到最后，亚丁湾新冒出来的海盗团伙很快取代了这件事，成为新的报纸头条。
  传说中那条与凶杀案有关的铁路到底还是开工了，承建方是中国人。
  在八卦媒体的嘴里，这就是那三个想栽赃中国的公司认输的标志。
  哪怕那三个被点名的公司公开发表声明“我们压根就没有参加投标”也没有用。
  怎么看都像是在无力的解释。
  他们真的没有参加投标，吉布提这个穷地方，修建铁路得到的收益远低于付出的成本。
  自始至终，只有中国在跟吉布提人谈。
  一件对于普通人生活毫无影响的新闻就这么过去了。
  紧接着，第一个说凶手是中国人的报社忽然被调查，这是过去从未有过的事情，被调查的原因却不是那则头条新闻。
  他们在标题上写的是中国人，但在正文里加了“可能”两个字。
  搞新闻的不在标题上搞点震撼人心的动静，谁要看啊。
  这根本就不是事，正文里的“可能”，就是他们的免责声明。
  所以，他们被调查，也不是因为这条新闻。
  而是违规使用照片、违规使用了一些词句，以及违规刊登了一批没有提交生产许可证的商品广告。
  虽然有法律规定不许，但是以前根本就没人管，几乎所有媒体都在这么做，从来就没出过事。
  就好像国内很多人误以为自己随便下载一个科学上网程序，跑去国外看脸书和推特不犯法，只有看黄网才是，还兴冲冲地到处跟人“科普”“辟谣”“冷知识”，并骄傲地宣称“如果我犯法了，为什么没有警察来抓我”，“这只是国家给的一个门槛，如果连科学上网都不会，出去之后怎么分辨是非对错”。
  只不过是这么干的人多，没有太恶劣的影响，暂时不想抓罢了，需要的时候会抓的。
  偷一百万跟偷一个外卖都是偷，被偷了外卖报警跟被偷了一百万报警，显然结果不一样。
  现在这家报社以为自己只是偷了一个外卖，没想到会遭遇偷了一百万的对待。
  他们没想到的是，自己“偷外卖”的行为，影响到各位政策顾问赚一百万了。
  刘姐告诉路菲菲，另外几家报纸兴高采烈地在头版刊登了这家销量总是名列前茅的同行被停刊调查。
  她非常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这么高兴？就没有一点物伤其类的感觉吗？他们不觉得下一个可能就是他们吗？”
  路菲菲笑笑：“因为他们认为，第一名死了，他们就能继承第一名的读者和广告收益，哪能想到这么多。”
  这种类似的事情，在国内也多有发生，比如某选秀节目里的某选手粉丝举报另一个选手，以为把那个选手弄死，自家哥哥就能登顶称王，结果闹太大，惊动了有关部门，直接导致整个品类从此被封禁，大家一起玩完。
  还有“xx怎么可能这么蠢，这么简单的事情，他怎么可能想不到，肯定是背后有人搞他！”
  事实上，可能真就是想不到。
  某个被称为油腻教主的人曾说过，到了一定的位置，身边都是笑脸，不管演得多油腻恶心，都是一片夸赞声，真的缺乏正确的判断。
  如果有谁与领导的想法相左，他们第一反应是反思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没想到，是不是路菲菲有着自己不知道的渠道和关系网，可以跳过自己这种普通人思维。
  也可以让自己避免麻烦，在很多公司里，敢质疑领导，就代表着被“穿小鞋”“找麻烦”，处处被针对。
  能实现优雅低调不动声色的给领导提建议，归功于领导的同时，还能让领导记得是自己出主意的那些人，都叫神人。
  翻遍最爱玩脑子的三国志，也就那么几个有名有姓的神人。
  大多数人的智商赶不上杨修和许攸，但是行事作风与结局倒是会跟两人殊途同归。
  不是拿着鸡肋到处得瑟，就是烧个乌巢恨不能让全天下都知道是自己出的主意。
  然后……就被干掉了。
  路菲菲已经在努力避免在自己身边发生这种大公司病，她自己也会通过其他渠道收集不同的消息来源。
  回国后，她每天都会看一些视频平台上发布的宣传类视频的评论，研究一下宣传效果，以及观察最近的舆论走向。
  上次让她感到不适的对话是一则在南京大屠杀遇难同胞纪念馆下面的留言：
  【胡说八道，根本就没有三十万，最多十万而已，就会夸大其辞，你们都被骗了。】
  另一个人问他凭什么说是十万。
  他回复【一个日本人写的回忆录啊，日本人做事很严谨的，他们不会弄错。】
  这次又让她翻到新的不适对话，是在介绍中国禁毒力度，以及全民对毒品的警惕性的视频下面，有一条评论：
  【呵，就吹吧，两船人都跑到湄公河去贩毒了，还跟泰国警察枪战，全给打死了。】
  还贴了一条新闻：
  2011年10月5日，清莱府警方在巡逻时发现两艘中国商船“玉兴8号”和“华平”号行迹可疑，双方发生枪战，货船上的人向警方开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