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作者:
连山益 更新:2023-03-10 12:09 字数:4172
“嗯嗯。”
书勤看了一眼胡绢,胡绢是出了名的不愿意理人,李光竟然能换来两声“嗯嗯”,不容易。就又说了句:“就是李光帮我们申请的快递费这么低。”
胡绢又“嗯嗯”两声。
书勤问:“让我做什么?”
胡绢递过来一叠的发货信息:“这是今天接的单子,你找衣服,包装,填快递单吧。”
“好。”书勤接过来去干活。
“找衣服、包装、填快递单”这些事情书勤都干了上千遍了,还记得第一次从朱卫红那里接过来外贸废单,那一批,郑融连轴转了十来天,书勤也是每天只睡两三个小时,找衣服找的眼花,填快递单填的手抽筋,忙了一个多月,赚了200万。
那么重的工作强度,郑融和书勤一点都感觉不到累,可能是想到能赚200万太兴奋,肾上腺素大量分泌,神经亢奋,心脏也跟着加大马力供血到大脑和全身肌肉的原因。
但是,今天再驾轻就熟的去找衣服包装填快递单,书勤有点索然无味。
忙了一个多月、瘦了十斤、累的手抽筋、赚了200万有什么好兴奋的呢?她潇洒的推一把牌,“荷/官”面对微笑的开一把牌,就能赚500万,用了十分钟的时间吗?
一夜一天赚了一亿三千万,不,一亿三千万外加一个针织厂!
完了,完了,书勤心下警钟大响:这就是耍钱后遗症!
沾赌必输!
要么是输钱,输光了积蓄,欠了外债,后半生为了还债做牛做马。
要么是赢了钱,却输掉了灵魂,余生做什么都兴致缺缺。赌无时无刻不在脑子里勾引着你,勾引着你再回去赌,然后被赌场杀到倾家荡产。为了回本、为了补天、为了挽回、为了再起,你会去低三下四的借钱,或者满嘴的谎话去骗钱,再去赌,再被赌场杀掉。
余生毁矣!
书勤叹了一口气,逼着自己继续找衣服、包装、填快递单,一笔一画的填快递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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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来淘宝店帮忙的人多了,书勤去了一趟“爱家”中介店,来看看老同事谢佳和汤盛业。
书勤终于明白当时汤盛业筹集了全家的积蓄,说动了他爸、他舅舅、他七大姑八大姨,筹集了50万要去买中国石油那时候的疯狂了!
那时候汤也在赌。
当时书勤怎么说,云起怎么解释,汤盛业就是听不进去。因为“赌”就像是魔鬼,一旦上了头,你就不是你了,魔鬼控制了你的大脑,屏蔽了你的耳朵。
还好,汤盛业有谢佳这个贵人。谢佳一声怒吼,将汤骂醒,将中国石油马上卖出,及时止损。少亏为赚。
书勤,她,幸好,有杨帆。
想到股票,书勤说:“汤,你要是有闲钱,或者你家里人要是有钱,现在倒是可以集结一下,进股市抄底,别乱炒,拿着不动,小赚就出。”
现在是2008年10月份了,书勤记得就是这个时候,股市触底(1664)反弹了。
天下之事,分就必合,合久必分;股市金律,涨久必跌,跌久必涨。
“不不不,”汤盛业连连摆手,“我以后再也不碰股票了,老话说的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现在再听到“股票”“中国石油”这两个词,心里都打颤,腿都发软!”
-“后来我还去看过中国石油股票的走势,靠!我都学会了一个新成语,叫:一泻千里!从48块钱跌到8块钱,那也是没谁了!”
-“中国石油这么大个企业,怎么可以这么坑咱老百姓啊!也是,坑了你又咋地!你又不能去法院告人家,买股票开户的时候人家就提醒过:股市有风险,入市请谨慎!”
-“我以后再也不碰股票了,再也不想不劳而获了。我现在是明白了,世上哪有白掉下来的馅饼?哪里有一夜暴富的好事?!”
书勤想说:有啊!我啊!我一天一夜暴富,成“亿”姐了!不过,不劳而获是好事、还是坏事,现在还不知道。
汤盛业边填快递单边说:“我是真的真的…真的想明白了,还是踏踏实实的劳动致富,稳当,心里也舒坦。你看,我给你一件一件的卖小孩子衣服,也在h城买的上新房子了。”
-“店花,实话跟你说,就你中国石油救我那一次,还有这次买房子借我首付款,我都想给你跪下磕几个响头!可是我爸说,不能随便磕头,对你也不好,我才没有磕。但是我话撂这:您但凡有差遣,我上刀山、下火海、无所不从!”
也好,汤盛业自此断了炒股的心,自此走上靠勤劳致富的道路,也挺好的。书勤不再提股市抄底的事。
炒股,十个人是两赚一平七亏,有些人逃过了2007年的股灾,却折在2015年的股灾上。汤盛业没有足够的智慧逃顶,不炒,也好。
汤盛业又说:“对了,店花,你借我的云书府那首付的钱,容我继续还啊,我这个月家里有点事,把一部分钱寄回老家了。”
真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银行卡里曾躺过上亿的现金后,几十万块就再也放不到眼里了,眼界大了,心野了。
书勤说:“我不缺钱,你不用急着还,先给家里用。”
正说着说着,有两个看着像大学刚毕业的年轻人进来租房,汤盛业站起身来接待,然后拿着房子钥匙领着去看房。
h城是一个好城市,很多来读大学的,就都留下了。人才涌入,供不应求,房租在涨,房价在涨,这是市场价值规律。
书勤坐在汤盛业的位子上,填快递单,谢佳对着电脑接单子。书勤问:“最近市场怎么样?”
谢佳说:“刚经过一个毕业季,前段时间租房子的不少,但是买卖还是不多,倒是有低价卖房子,卖了房子去抄股票底的。”
哦,现在抄股票底的人,那真是眼光稳准狠,动作又快,这样的人不发财谁发财?!只要抄完底,马上从股市上撤出来,再把房子买回来就行。
因为,房子也快火起来了!
等房子火起来了,这个“童装淘宝店”就纸里包不住火。
总是这么偷着藏着的做淘宝,早晚有一天会露馅,这会毁了谢佳和汤盛业,如果这两个人还想在房地产圈混的话。
而且,2009年,房价在努力翻番的时候,房产中介人员都是小跑着看房子的,有的买家甚至不看房子,看看房子户型图就一拍桌子:买!
那时候,谢佳和汤盛业卖房子都能卖到三更半夜,是没有时间做淘宝的。
书勤说:“谢佳,我感觉房地产行情要起来了,看房子的人都多起来了,我把童装淘宝换地方吧。鑫妈的前夫最近老是去骚扰鑫妈,鑫妈搬家了,那房子就空了,我把童装淘宝移到那边吧。”
谢佳说:“好。”
书勤说:“择日不如撞日,今晚把这批单子发完货,就搬家吧。到时候,我把钥匙留给你,你和汤还是在中介店里接单子,填快递单,下午去鑫妈家发货。”
-“我叫那个快递员李光,过去拿货。”
谢佳说:“好。”
汤盛业自己回来了,那两个大学生嫌房租贵,没有租,要接着再看房。
三个人一起给“童装淘宝”搬家,搬着箱子到鑫妈家门口,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将楼道的灯打开一看,是鑫鑫爸爸。
带着金丝眼镜的斯文男-金先生。
怪不得鑫妈要搬家,这整天堵门口,谁受的了?
金先生还是带着金丝眼镜,还是有着斯文的样子,只是比以前更瘦了,当初买中国石油时眼中的疯狂,如今变成了绝望的疯狂。
书勤绕开金先生,放下箱子用钥匙开房门。
金斯文站在她背后质问:“你怎么有钥匙?你怎么有钥匙?”
书勤打开门,将箱子抱进屋里,说:“一年前,你将这房子卖给我了,金先生,你忘了吗?当初拿着房产证执意要卖房子,鑫妈追到店里哭着喊着拦着,你为了卖房子还打了鑫妈,你忘了吗?”
金斯文低头。
“你当初执意卖房子,分钱,好在30块的时候抄底中国石油,不惜和鑫妈离婚,金先生,你忘了吗?”
金斯文低头。
全世界都知道,他30块抄底的中国石油现在是8块。
当初他错了!当初听鑫妈的劝就好了!
书勤并不打算放过金斯文这个家暴男:“以你的疯狂,我猜你花完了卖房子分的那20万,看中国石油一直跌,补仓了吧?”
金斯文低头不语,沉默就是承认。
“你没有钱,是借的钱补仓吗?”
金斯文还是低头,沉默就是默认。
书勤突然脑袋里一闪:“你不会借高利贷了吧?!!”
“求求你!”金斯文突然双腿一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求求你,上官小姐,你告诉我鑫妈在哪里?我必须找到鑫妈,再不还钱,高利贷扬言要打断我的腿!”
“所以你找鑫妈!就是为了让鑫妈帮你还高利贷?!!!”
“不,不,不…”金斯文伏在地上,嚎啕痛哭:“是鑫鑫的奶奶…”
第93章
金斯文伏在地上嚎啕大哭:“是鑫鑫的奶奶, 我妈,我妈生大病了,在医院等着急用钱…我来找鑫鑫妈, 是来借钱,我会还她,会还她的!”
-“我娘一辈子省吃俭用, 一分钱掰成两半花, 一件衣服穿十几年,补丁摞补丁,才供我上了大学。我娘是个好人, 孝顺我爷我奶, 一辈子在村里从来没有和邻居红过脸!得癌症的应该是我, 是我!不应该是我娘!”
得癌症的若是“金斯文”,到时候苦的还是“金斯文”的娘。
唉!“金斯文”打老婆,家暴鑫妈, 罪无可恕,可是,他娘……书勤问:“你需要多少钱。”
“金斯文”抬头看了书勤,眼中燃起了希望,怯怯懦懦的说:“二十…二十万…”
一看他那表情,书勤暗地里摇头,问:“二十万真的够吗?”
“不够…”金斯文又哭,不够,但是他不敢多要, 怕书勤嫌他贪,二十万都要不到。
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么左右着人的一生!
二十万又是多还是少??是几个包包?是几瓶好酒?是耍场上豪客潇洒的一把牌?多吗?也许在有钱人眼里是一个掉在地上都懒的捡的数目!
二十万,又可以让一个男人这么毫无尊严的跪在她的脚边哭求!
唉!一声叹息!这个社会,整个人类的差距大的让人难以置信的地步!智商差距,品德差距,金钱差距!有人一掷千金,有人为了几千块甚至更少赔上一条命!
书勤问:“你的高利贷我不管,我只问你,你母亲看病需要多少钱?你不要隐瞒。”
金斯文:“三十多万……”
“好!”书勤说:“我可以借给你三十万,按银行的利息。我不管你去干什么,是真的拿去给你母亲治病也好,是又拿去炒股票了也好,我都不管,我只要你两年内还给我。”
“我一定拿去给我母亲治病!我发誓,我发誓!”金斯文举着手发誓。
誓言?说出口的誓言,反而不如说不出口的誓言可信。书勤说:“你年纪还不大,又有文化,除了正常的工作,去做家教也好,去摆夜摊也好,去卖苦力也好,都可以挣到钱的。”
-“还有一条,还不清我的钱,你不能去找鑫妈。若是你改过自新,想用下半辈子去弥补对鑫妈犯下的错,我不管。”
“金斯文”跪着,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书勤从屋子里找出纸笔:“若是答应,过来写保证书,签字,留下银行帐号,我明天给你打钱。”
金斯文一一照办,临走又跪下要磕头,汤盛业忙拦着,说:“不能磕,不能磕,我爸说这样磕头对店花不好。”
金斯文鞠了三个深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