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作者:
太极鱼 更新:2023-03-10 17:00 字数:6232
赖嬷嬷想一想,赔笑道:“许是那位继室太太要给自己扬个贤惠名头罢,才急急忙忙的把云姑娘接回去。老太太您知道,这位太太都那长时间肚里还空空的,外头传什么的都有……老太太不必担心云姑娘,定然会好生对她的。”
云丫头搁在跟前那么久,贾母自然是疼爱的,可自打薛家丫头来,云丫头好几次进退失据,她看见了也没忍心说。但黛玉来了之后,云丫头魔障似的更有些出格,就叫她心里不大喜欢了。不过到底是养了多年的侄孙女,贾母想着冷一冷再接过来罢,想来云丫头回来就好了。
只现在的主要不在云丫头身上,而是赖嬷嬷一家是自己在府里、在外头的眼睛,这人还没老,眼睛就老花了,岂有不上心的。贾母想着,就叹道:“你媳妇到底年轻,不如你。想当初你那时候,我什么不知道?如今越发跟聋子瞎子似的。”
说道这个,赖嬷嬷也是一肚子的苦水,她自思道,当初您是管家太太,我自然是谁都让一头;可如今太太、二奶奶管家,读书人都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这县官不如现管,自然就艰难了,没见虽都奉承着,可我儿媳妇实际上还不如周瑞家的和平儿有威势呢。若不是儿子还是府里的外管家,只怕通共就剩点虚名头了。
“她小人家家,经得见得都少。想我跟着老太太,什么泼天富贵大威风没见过,她能知道些什么!”赖嬷嬷本想奉承贾母,却不料话音刚落就自觉坏了,这岂不是说府里光景不如从前?
忙补救道:“话说回来,她也好造化,咱们宝二爷出息时她可不正赶上,只怕那时就轮到我吃味了。就是她粗粗笨笨的,还得调理调理……”
贾母脸上微霁,她捧着赖家,一是赖家是她的耳眼,二就是赖家人说话都有分寸。便道:“你叫她打听打听,我那俩个侄子,可有咱们不知的缘故。”
赖嬷嬷知道老太太看不上侄子新娶的继室,但对娘家的这两位侯爷侄儿还是上心的,忙答应着去了。
荣禧堂中,王夫人一番谋划,轻轻巧巧的把眼中钉给挪开了,心情倒也还好,听闻林家送了些点心玩物给史湘云,还道:“林丫头太多礼了,这点子路程,闹那些虚礼作什么。”
周瑞家的在一旁凑趣:“还是太太有法子,这里头,任老太太怎么说,也赖不着咱们头上,都是忠靖侯爷那位继室闹得。”
王夫人听见忠靖侯三字,心下不自在,那女人再是破落户出身,也是超品夫人,自己这个五品宜人在正经场合见了,还不是得行礼。
顿时就意兴阑珊的,只问:“那个族人打点好了。虽是她自己的主意,可到底是为咱们不平才直言不讳,别叫她空着手。你跟她家说,若是愿意,咱们家在金陵还有几处房子,有一处是我的嫁妆,问她家愿不愿意回南边看房子?”
周瑞家的喜得直念佛,立刻道:“这有什么不愿意的,她这房是五服的远亲了,家里本就艰难,知道太太的慈心,只怕要感恩戴德的给太太立长生牌呢。”那王家的族亲跟周瑞家的有些瓜葛,求到她门上,周瑞家的正想显摆自家的体面呢,就瞌睡来了枕头。
到时候在她跟前只说是自己给求得恩典,那家子哪有不念恩的呢。太太金陵的房子她知道,光花园子一年的出息就得有二十两,再把房舍悄悄赁出去些,一年总得有七八十两的银钱……周瑞家的想着每年都有的银子,心里火热,恨不得立时去跟那家商量自家占几成的份。
史湘云回家去,阖府都没大反应,唯有贾宝玉闷闷不乐。
他拉着袭人,恼道:“林妹妹等闲亲近不上,我去了两回,都是看门的婆子拦着,那些人,实在可恨!偏生,云妹妹又家去了,我一个人这里,有个什么意趣儿!”
袭人吃一惊,宝玉什么时候去的眉寿苑,她怎么不知道,忙推他问:“你何时去的眉寿苑?我怎么……”看贾宝玉脸上有些不耐,马上改口道:“太太前儿才说了不叫打搅林姑娘守制,你这样叫太太知道了,太太爱重你,自然不会真恼你,只是怎么想林姑娘呢?”
宝玉听她这话,一番赤诚心思都在为林妹妹考量,不禁深为敬服赞叹,握住她的手就要说话,却又听袭人道:“太太虽然大度,也疼爱外甥女儿。可你在林姑娘门前吃了闭门羹,比起你来林姑娘自然要退一步,只怕太太心疼你,又不好说林姑娘不对,倒叫太太左不是右不是的。”
贾宝玉更心悦诚服了,忙拉她一起躺着说话,说了好些叹服的好话,听得袭人双颊微红,推他仍问何时去的。
贾宝玉便笑道:“那两日外头的请太太去吃酒,我才去的,你竟不必担心。”
袭人却知王夫人必然知道了,那角门上的人虽不敢拦着宝玉,但焉有不回禀的呢,只怕知道宝玉没能进门去,才不理会的。
袭人又想,宝玉虽待亲近,却仍不够亲近,方才险些恼了。
脑子里转了一圈,又道:“宝姑娘这几日不大过来,你倒去瞧瞧你姐姐,是不是身上不大好?”又说:“她来的时候也不短了,可我瞧着你怎么像不大爱亲近似的?”
贾宝玉便笑道:“宝姐姐自然是极好的,只是被姨妈养的忒端重了,我总有些亲近不来。”说毕,忽然想起来林妹妹住的眉寿苑,老太太当初说要改名字的,如今那匾额的地方还空着。
他想着,立时要去找林妹妹,这说的是正经事,那些婆子总该不敢拦着了。
袭人才和他一起说些体己话,心里正暖和呢,就见他蹿起来,忙忙的一把拉住。早晨没拉着就叫她难受许久,忙问:“又做什么去?”
贾宝玉如此如此一说。
袭人都气笑了,摔手道:“想一出是一出儿,你快离了我眼前罢!且不说人家的院子,与你有何相关,只说林姑娘为什么现在不起名儿,难道你不懂?谁家守制的时候着急忙慌给院子上新匾的!”
贾宝玉敲敲自己脑门儿,只说糊涂了,又赶着上来做小伏低的讨她欢心,好话说了一箩筐才叫袭人又有了笑模样。
只是袭人心里越发紧迫,她分明感到在这位小爷眼里,自己也不是多重要离不得的人物。
第33章 初试
因着贾宝玉有些闷闷的, 宁国府尤氏治酒请贾母、薛姨妈、邢王二位夫人赏梅花时,贾母便拉着宝玉一起去散淡散淡。
贾母点了鸳鸯、朱绣随去,旁的人都惊诧,带主子走之后纷纷道:“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 朱绣姐姐不管这些起居坐卧贴身服侍的活, 老太太怎的把她带去了?”
唯有琥珀笑道:“这有什么奇怪的, 绣丫头如今兼管着林姑娘那边儿, 老太太疼爱外孙女,自然抬举绣丫头。”众人听了,觉得有理, 才各自忙去。
见人散了, 琥珀唾一口, 骂道:“见着旁人得些好处, 一个个就眼红心酸的, 什么东西!”不就是见跟着老太太出门, 老太太在外头更大方了, 常有打赏的好事么。
朱绣虽不是头一次来宁国府, 可上回来时还是个小丫头,只能站在厅外听候传唤, 一步也不敢走错了。
东府梅花开的极盛, 只是富贵人家庭院中的梅树, 到底少了雪中寻梅的意趣和风骨。贾母看了两回便罢了, 只同尤氏和秦可卿说笑。
小宴才毕,贾宝玉就说困倦,要歇中觉。
朱绣方觉得不对, 贾母已吩咐好生哄着他,歇一回再来。
秦氏笑着把安置贾宝玉的事兜揽了, 叫贾母放心。
朱绣惊觉,这不就是贾宝玉梦游太虚幻境的桥段么,就听贾母让她也跟着去,好生照看着。
贾母这一回身边只鸳鸯和朱绣两个大丫头,其余都是听使唤的小丫头子,鸳鸯必然要服侍贾母,贾母心疼孙子,叫朱绣跟着也是应有之义。只是朱绣心都提起来了,今日警幻引贾宝玉生魂入幻境,她虽好奇,却实在不敢靠近了,若被发现什么,可不是小事儿。
话在舌尖上一绕就被朱绣咽了回去,贾母年老尤其爱面子,若在人前违了她的意思,纵使说的有理,也少不得给驳斥回来。
那位秦氏可亲,端的是个袅娜纤巧的女子,颇有风情,温言细语的请宝玉的奶母丫鬟簇着宝玉前去。
朱绣冷眼看着,贾宝玉果然嫌弃给他备置的上房一股腐熟世情经济的味道,闹着要出去,执意不住那屋子。
秦氏便笑道:“这屋还不好,可往那里去呢……不然往我屋里去罢。”
朱绣听这话,悄悄打量她一眼,这位主动说这话,未免有些轻佻了。果然贾宝玉的奶子李嬷嬷忙拦道:“哪里有个叔叔往侄儿房里睡觉的理?”
秦可卿一番兄弟和宝叔同年的大道理堵了李嬷嬷的嘴,仍旧引贾宝玉去她的屋子。
朱绣微微拧眉,以前还不觉得,如今直面听了这些话才觉得违和的很,你有个兄弟和贾宝玉同年,这就是叫叔叔睡侄媳妇房间的理由了?便是秦钟来了,难道还能在姐姐屋子里睡不成。
贾宝玉到了秦氏的屋子,入门一股甜香已叫他神迷心醉,又听秦氏说各物事皆有来处,不是武则天、赵飞燕,就是杨太真、西子和红娘……朱绣站在门槛子外头,只纳罕,这些人虽都大大有名儿,可却实在不是这时代欣赏的女子典范,况且这几人都因些艳情秘事名声还都不怎么好。这怎会是国公府长孙媳的卧室呢。
秦氏打发贾宝玉卧下,留下袭人、晴雯等四个丫头在屋里伴着,才款款从里边出来,朱绣忙退到一边,低头行礼。
秦可卿看一眼,她只与鸳鸯还熟惯些,下剩的丫头都不大相熟,便微微点头过去了。又命外头的小丫头好生看着猫儿狗儿打架,才自己去了。
李嬷嬷也退出来,向朱绣抱怨道:“他长大,越发不成样了,什么地方不好睡,倒非得睡这个屋子?”
朱绣只笑着安慰:“宝二爷都已睡下了,嬷嬷也歇歇脚,我先去向老太太回禀。”
离老远,还听见李嬷嬷兀自咕囔,说什么‘不像正经奶奶的房子’‘不害臊’‘教坏宝玉’等语。
朱绣微微摇头,这位李嬷嬷嘴里忒没谱了:这些话可想不可说,秦氏再如何也不是她能嫌弃的,况且在贾母看来,她把贾宝玉安置在自己屋子是稳妥的。有什么地方比主子奶奶的住处更精美舒适的呢?
至朱绣带着两个小丫头到贾母跟前,秦氏并不曾回来,朱绣回了安置宝玉诸事,贾母问的尤其细致。
贾母跟尤氏笑道:“无怪我疼她,这孩子是个难得的妥帖人,又会说话又有威仪。你听听她的话‘好生看着猫儿狗儿打架’,这话旁人再没不用这些心思的!是她不好管她宝叔的人,又怕那些个小丫头子不懂事吵着宝玉睡觉,才有这话……”
尤氏满脸堆笑,犹说是贾母谬赞了她,不过是偏疼重孙子媳妇罢了。
就是王夫人也并未见不悦,只是道:“只他事多,哪里就歇不得,非要给蓉儿媳妇添麻烦……”
这话倒叫朱绣脑子灵光一闪,莫非那屋里有什么玄机,警幻只在那里才能引生魂入幽境?这么想也合理,毕竟摆件还罢了,那些大唐公主的榻和床帐,西子浣过的纱被,红娘的抱枕可都是多少年的古物了,没腐朽了就不错了,还仍旧温香软暖,忒古怪了。
再一想,就是那频频出现、要化各家女孩出家的僧道,显现的神通也不过就是声音叫内宅的人能听见、或是追出去几步就不见了人影,这两人倒从没有不经主家同意直接进去家门的……是知理还是不能呢?朱绣想一想新年各家各户都要张贴的门神,心下似有所悟。
——
且说,在秦氏的红绡暖帐中,贾宝玉谁的却不大安稳,突然梦魇惊醒,袭人忙忙上来搂住,叫他别怕。
又道:“快去端碗汤来给他安神。”
麝月忙赶着端过来,袭人服侍他呷了两口。晴雯等只看着袭人给宝玉擦汗整衣,却都插不上手,只得,忙乱些别个。
袭人给贾宝玉系裤带,却神使鬼差的伸手摸他大腿处,发觉一片冰凉粘湿,稍一愣神,心下不知何故突然大喜。
贾宝玉涨红着脸,忙把她的手一捏,袭人这才低下头,无限娇羞的模样。
理好衣裳,秦氏才进房来,笑道:“宝叔睡得可好?这一觉时辰可不短,老祖宗打发人来瞧了几次了。”
宝玉便笑着致谢,只说好,袭人跟在他身后,埋着头,大不似往日模样。
秦氏并不认识袭人,也不理会,只晴雯狐疑的看了好几眼。
待命人好生把宝玉送回贾母处,秦氏才命丫头整理铺盖,不料一掀被褥,听丫头皱眉道:“什么味儿?”
秦氏疑惑,走进了两步,她是经事的媳妇,立刻就知道缘故,立刻叱道:“多话!把这床帐被褥都换下来就是,哪儿来的那些古怪言语!”
只是心里到底不自在,也不在这里看着了,只觉着那贾宝玉才多大的人,就这般不讲究。又自怨自艾,心道这贾家的男子都是一个德性,这西府的凤凰蛋日后必定也是个浪荡滥情之人,可恨自己深陷这淤泥中,不得清净……贾宝玉在贾母处仍旧心痒难揉,不知他这一番作为又给秦氏可卿添了一重心病。
自他一入厅,朱绣便闻到一股子怪味,又见袭人一副柔俏神态,立刻反应过来。
贾宝玉猴进贾母怀里撒娇耍痴,朱绣只看着牙疼,这位小爷好一副坦然样子,尿裤子似的粘身上不难受么。
鸳鸯伸胳膊拉她,“躲那远做什么,快帮我看看老太太的牌。”
朱绣只得近前,心里觉着嗅觉忒灵敏也不都是好事。
待吃了晚饭,贾母才带着一众人回去荣府。
袭人千方百计地把人都遣派出去,屋内只留着她和宝玉,才拿出中衣来给他换上。
朱绣在前厅里,也听得见她故意问的那话:“你梦见什么故事了?是那里流出来的那些脏东西?”
朱绣“噗嗤”一笑,这袭人也是有意思,司马昭之心显见,这般主动问询,又何必故作无知呢。
鸳鸯和她一起,怪问:“你今儿是怎么了?白日里老太太叫你看着宝二爷睡觉,你倒好转一圈就回来了。这会子也没人招你,又无缘无故的傻笑起来。”
朱绣笑道:“想起一个有趣的,你听我给你讲:有一块肥肉,人人都想要,就是沾上一手油都是好的。这肥肉边上的有一只百罗鸟,早就垂涎三尺,却偏偏故作矜制,每每总摆出自己无私心的款儿来。这一日这肥肉流了油,那鸟明明已口水三千,却忍着故意挑弄那肉,叫肉自己跳它嘴里……只是这肉个大,它虽上了嘴,可我只怕它是一口吞下个热红薯——咽气又烧心呐。”
鸳鸯听得云里雾里的,也猜到朱绣只怕是讥讽呢,更猜到那肥肉说的是宝玉,就是猜不透其中的缘故,就笑道:“越发没个章法了,什么肥肉瘦肉的,与我们有什么相干!就是油流个三千里,咱俩谁会在乎?”
鸳鸯备受贾母倚重,比起其他的丫头,更是才几岁就进府来了,这些年见识不少,她心里有一股执拗:就是绞了头发作姑子也不当姨娘通房。朱绣来了,亦是如此,鸳鸯知道她的志气,越发愿同她亲近了,这一年更是无话不说。
朱绣这里不愿意听人壁角,忙忙的往眉寿苑去了。
只是不知,在她走后,有两个丫头却干起了这勾当。
一个晴雯,她方才就觉得袭人和宝玉怪怪的,往常是袭人打发人,今儿宝玉也帮起腔来,更有在小蓉奶奶那里,袭人的神色也很不同。这想着,便在外头一圈儿又悄悄回转过来藏在外窗底下偷听。
另一个则是碧痕,这两日宝玉愈发不叫她服侍了,今儿打东府回来,她故意怄他引他玩闹,宝玉也不理会。因此碧痕以为是史湘云走的那时得罪了袭人的缘故,袭人背地里说了她的坏话给宝玉。因此,见袭人打发人时,她就在碧纱橱外头的帐幔后躲了起来。
自湘云家去,贾宝玉便挪至碧纱橱里头,这会子两人关了房门,做那些云雨之事。
听着里头声音不对,晴雯紫涨了脸,险些叫出声来,捂着自己的嘴偷偷从墙根下出去,才狠狠唾了一口:“镇日妆的跟个正经人似的,说自己粗粗笨笨,谁想着竟是个披着兔子皮的狐狸精呢!”又羞又气,宝玉也是不知羞的,和那浪蹄子搅和到一起,平白污了我的耳朵。
想一想,到底跺脚走了,偏她嘴上骂的狠却是个爱操心的,生怕叫人撞破了宝玉脸上下不来,也不敢走远了,委委屈屈的转前头来,在外二间的小厅上坐下,看着不叫人靠近。只是晴雯性子要强,心口堵着气,以后见了袭人越发没好气了,西洋花点子哈巴这样骂人的话也是张口就来。
倒是碧痕,虽然年纪比袭人晴雯小了一两岁,心里却是个有算计的,她窝在那里,脸也烧红,心里想的却是袭人做的,为何我做不得?
这两个人,隔着两间屋子,都听到了秘事,心里头所思所想却截然不同。
——
朱绣忍了再三,因唯有朱嬷嬷知道她有‘顺风耳’,故而有些话只跟她姆妈讲,不然听来一肚子八卦故事,却得憋着,实在不是女人这种生物能忍得了的。但这男女之事,饶是朱绣面皮不薄,也不好意思——上辈子就算看过一点舶来的动作片,她也是一个母胎单身的纯洁人,这辈子却要跟妈张嘴说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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