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作者:萱草妖花      更新:2023-03-10 23:09      字数:3957
  齐钰这小伙子虽然阴晴不定,但给她的待遇还算不错。于她而言,毫无理由地跳槽,就是对老板的一种背叛。
  姜妍把擦汗的毛巾搭在肩膀上,带着狗往酒店走。导演追上来,对她说:“如果你愿意出演这部戏的女一号,酬劳你来开,我保证会让你满意。我有信心,只要你跟我合作这部戏,我一定能把你给捧红!”
  姜妍没搭理他,继续往前走。
  前世的姜妍喜欢唱戏、听戏,也畅想过自己可以登台。可她明白,唱戏和演戏始终还是有差别的。她并不觉得自己有演戏天分,况且,她压根不会演戏。演这部戏,她尚且可以本色出演,可演其它角色呢?
  按照当下娱乐圈的氛围,只怕她稍踏错一步,就会被人用嘴巴撕成碎片。
  固然本色出演这部戏能让她一步登天,可她也可以预见未来摔下来会有多惨。
  回到房间后,姜妍把自己的想法给小茉莉和杜笙说了一遍。
  杜笙看傻逼似的看她,一句话都没说。
  小茉莉越发觉得不理解:“悦姐姐,你知道明星演一部戏酬劳多高吗?你接这部戏,酬劳是你在我哥那里的三倍不止。你明明可以一步登天靠美貌吃饭,为什么偏要……”
  姜妍说:“三倍不止?那是多少钱?”
  杜笙靠在沙发上,看着她,淡淡道:“据我所知,柳明月演这部戏,拿了四千万酬劳。你是新人,他们不会给你这么高酬劳,顶破天给你八百万。”
  “咳……”姜妍被一口水呛住,却依然要保持面色不崩。
  八百万?她以为顶多百来万!
  哪怕是在旧上海做烟土生意,也没这么赚钱?
  齐钰给她的工资是五十万一年,那她得工作多少年,才能达到八百万这个数?
  对于现在缺钱的姜妍来说,这八百万的确是个诱人的数字。
  杜笙半眯着眼睛看着她,然后说:“像陈锦泽,这部戏拿了九千万片酬,你感受一下。”
  姜妍:“…………”还真比在旧上海卖烟土赚钱。
  她正擦嘴上的水渍,又收到刘导的微信。
  刘导:“小杜,我知道你不缺钱,我也知道,你淡泊名利,不在乎出名不出名。但我还是想争取,希望你能出演我的角色。我们这部戏女一号也就三个月的戏份,你完全可以当成兼职来做嘛,小杜,你好好考虑下。片酬我给你争取到了一千二百万,这个价格已经不是新人的价格了,你看见我的诚意了吗?”
  一千二百万片酬?等等,让她掰着指头算一算,这是在齐钰身边工作多少年才可以赚回来的钱。
  好,她承认,钱是可以动摇她计划的东西。
  有了这笔钱,她便有了可以开创事业的底气。有了这笔钱,她可以给父母买大洋房。
  其实早在杜笙告诉她请水军公关营销需要几百万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落差感。她之前没动摇,也是不敢相信如今的戏子可以这么赚钱。
  当亲耳听见片酬的时候,还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果然是她跟不上时代了。
  人家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而她呢?老年人的蜜汁自信。
  姜妍沉默了大概十几秒,回复说:“好,但我有个条件。”
  因为这一千二百万,姜妍最终还是动摇了。如果能在认回大孙子之前,再狠赚一笔,何乐不为?
  另一边。
  收到姜妍回信的刘导捧着手机,一脸不可置信,他揉了揉眼睛,再三确定了姜妍的回复,才又带着一腔惊喜打字回复:“什么条件?”
  姜妍:“我要在戏里唱一首歌,让所有看这部剧的人都听到这首歌。”
  “什么歌?唱什么歌?”
  这让刘导犯难了,难不成她没有演员梦,却有歌手梦?这是民国剧,也不是她想唱什么歌就能给加进去的。
  姜妍:“我很喜欢程沣,便自创了一首曲儿。不是太难听,加进去应该不难?”
  刘导:“…………小杜,这部剧里的配乐和所有歌曲,都是由蒋璇工作室负责,大家都知道。你一首歌插进去,坏了整体风格,到时候背锅的是蒋璇工作室,而我也难辞其咎。唱歌咱们就算了?你演戏这么好,非唱什么歌儿啊?”
  姜妍坚持:“这首歌儿我一定要唱。”
  这是她作为老年人最后的倔强!
  她往深了想,能演这部戏也算好事儿。如果她把《坠阳》通过这部剧唱出来,杜南听到这首歌儿,一定会感到惊讶。
  这也是她认回大孙子的计策之一。
  听过《坠阳》的人寥寥可数,听过她唱这首歌,且还活在这世上的,也只有杜南了。
  这是杜悦为了纪念程沣自编自写的一首歌,没有曲,只有哼唱的调子和歌词,中间有一段杜悦自编的京腔,没有戏曲功底的人很难唱出来。
  刘导见她坚持,犹豫了大约半个小时后说:“好,那么明天我带你去见蒋璇,我们商量一下,你这首歌该怎么唱,在哪一集出场合适。”
  “好。”
  放下手机后,刘导都崩溃了,他扭过脸跟坐在自己身旁的编剧秦然说:“你瞅瞅,这丫头,还有一颗当歌唱家的心呢!她当我们这部剧是什么?是她当歌手的跳板吗?她以为歌坛是那么好混的?没有一颗有辨识度的嗓子,靠她的演技和一身武打本事,去参加《快乐女声》都得被在第一层海选的时候刷掉?”
  跟姜妍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她有没有一颗唱歌的嗓子,刘震霆还是能分辨的。
  秦然拍拍他的肩,安慰说:“老刘啊,谁让你求着人家演戏呢。在你求她演戏的那一刻,你就已经输了。你看看你,哪儿有点大导演的样子?”
  刘震霆双手捂住脸:“我已经做好了被蒋璇骂成狗的准备!”
  ……
  “你可考虑清楚了,这个圈子,可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好混。”她做这个决定,杜笙似乎并不意外:“我还以为你真的淡泊名利,视钱财如粪土,没想到……”
  小茉莉巴巴望着姜妍:“悦姐姐,这是不是就说明,我可以愉快地当你的经纪人了?”
  杜笙一巴掌拍在小茉莉头上,说:“你好好上你学去,别成天跟着她在剧组里瞎混,你还想不想毕业了?才大一就这么浪?”
  小茉莉捂着脑袋哎呦一声:“我大二的课程都学完了……我现在更想跟着悦姐姐学习一点社会实践,这样以后工作了,才有更多的机会!”
  “不去上学,道理还一套一套的,你可真能耐啊。”杜笙教育完小茉莉,转而看向姜妍说:“你需要经纪人,也需要一个靠谱的公司。等刘震霆把你的定妆照发出去之后,来签你的公司自然也不会少,到时候,你挑一家合适的,合同我找专业人士帮你过目。”
  “好。”姜妍点头。
  杜笙看着她,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似乎越来越陌生。
  在没有认出她是姜妍的时候,总觉得她身上有与从前的那个傻姑娘相似的地方。可当他确定她是姜妍后,又觉得,眼前的女孩除了身形轮廓和声音,她的眼神以及思想,都没有一点像姜妍的地方。
  他也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就是觉得,那个傻里傻气,笑容天真的女孩,似乎在慢慢消失。
  姜妍起身走向阳台,去给齐钰打电话,打算再跟他请两个月假。她得到演戏的机会,却并没有辞职,这倒让齐钰觉得很意外。
  不过他也没深究,他知道,这姑娘不会忘记曾经给他的承诺。
  她有本事从柳明月手上抢到女一号位置,有朝一日就有本事助他扳倒云逸。
  小茉莉见杜笙盯着阳台方向,望着姜妍的背影发呆,戳了戳他腰窝,低声问:“笙哥,你怎么了?”
  杜笙的语气变得严肃,隔着阳台玻璃去打量姜妍,反问她:“如果你喜欢的人变了一种模样、性格,你当如何?”
  小茉莉脑子转得很快,瞬间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笙哥,我看过你的手机屏保了。讲真,悦姐姐和那个姜妍是长得很像,可你不能把悦姐姐当成姜妍。你喜欢那个姜妍,那就去找她啊,为什么要来招惹我悦姐姐?亏我还以为你是真的喜欢悦姐姐,原来不是,你只是拿她当成姜妍的替身,对不对?”
  杜笙没说话,只是伸手去揉闪电的脑袋。
  小茉莉一巴掌拍开他的手,不让他碰闪电。
  闪电也冲他翻了个白眼,仿佛知道两人在讨论什么。
  小茉莉哼了一声:“笙哥,你就是个大猪蹄子!我还纳闷,为什么你刚刚认识她,就迅速与她熟络起来。原来不是因为我悦姐姐优秀,只是因为她像姜妍!”
  杜笙不否认有这个原因。
  虽然现在已经确定了这姑娘就是姜妍,可他却从她身上看不到一丝属于那个傻姑娘的熟悉感了,心里也觉得空落落地。
  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
  这一晚,杜笙做了一个梦。
  他坠入湍急的河流中,浑浊的河水一口又一口地灌进他的腹腔,让他几乎窒息。就在他感到窒息绝望的时候,一双有力的手抓住他,带着他上了岸。
  救他上岸的女孩,慌乱地摁着他滚圆的肚皮,让他把腹腔的积水吐出了一半。
  他悠悠醒转,睁开眼,阳光刺眼。
  女孩头发湿漉漉地,面颊饱满莹白,那双眼睛漆黑发亮。
  她俯下身,拍拍他的脸,急促的呼吸喷溅在他脸上。她的声音听起来又细又浅,像在雪地里绽放的棉花。
  “你,醒醒,别死。”
  “咳……”
  杜笙咳嗽一声,睁着眼,却说不出话,身上的水仿佛凝结成了冰。
  明明是冬天,可看见这个女孩,他仿佛觉得被阳光笼着,浑身暖洋洋。
  女孩捧着他一双冰冷的手开始揉搓,怕他冷,给他哈气。
  女孩又转身,去看了眼同样晕倒在旁边的老人。她似乎在思考什么,最终下了一个决定。
  女孩背着老人走了,杜笙眼睁睁看着她离开,咳嗽声剧烈,以为她要把他抛弃在这荒郊野外。
  刚经历过死亡的杜笙再次陷入绝望,他能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逐渐下降,不多久,连意识也变得模糊不清。
  深夜十点,郊外漆黑一片。
  就在他绝望的不能再绝望时,他听见了细微的喘息声和急促的脚步声。
  他睁开眼,女孩已经跑到他跟前,将他捞上了她窄窄的肩背。
  女孩身体娇小,却咬牙背着他。杜笙能感觉到身下的女孩已经累得浑身颤抖,累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到了小镇上的医院门口,女孩终于坚持不住,带着他重重倒地,昏睡不起。
  杜笙再醒来的时候,那个女孩正拿一双明亮的眼睛看他,转而冲着他傻笑:“你醒啦?你没死,真好啊……”
  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张脸,听着她的话,杜笙眼眶有点发热。
  是啊。没死真好啊……
  只有经历过死亡带来的绝望,才知道活着有多美好。
  “你叫什么名字?”
  姑娘依然冲着他傻笑,可她即便是傻笑,都是那样好看。
  眉眼弯弯像月亮,眼睛里似有一簇星光。
  “我叫妍妍。”傻姑娘冲他笑,笑着笑着便哭了。
  她漂亮的脸蛋变得扭曲,皮开肉绽,像是被刀子给生生割开,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