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节
作者:飞雨千汀      更新:2023-03-11 02:10      字数:3997
  嗯,这个倒有几分可能。看来她果真是个时乖运蹇的苦命人,逃过一劫还有一劫。
  就在苏安胡思乱想之际,突然有一只大手抓住她的胳膊,伴着一声“别叫。”苏安便觉脚下一轻,身子被人整个提了起来……
  等苏安意识过来时,她已站到了大堂穹顶的横梁上!
  这么说,她身后的男人果真是个大侠?竟能带着她飞身而起。
  不过这时的苏安也稍稍安下心来,至少接下来不会因着商仲泉发现她,而为她招来杀身之祸了。
  果然,商仲泉从里面折返回来时,将屏风踢了一脚,见后面没藏什么人便彻底死了心,准备去下一间屋子寻找。
  可就在商仲泉都走到堂屋门口,苏安松了一口气时,商仲泉蓦地回身,又扫一眼堂内!
  苏安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儿。以商仲泉当前的角度,便是穹顶也能尽收眼底,只要他稍稍抬头。
  便是因着此时的惊吓,苏安倏尔脚底一空,身子跌落下横梁!
  说时迟那时快,身后的那只手再次抓住了她。那男人手牢牢箍在苏安的腰上,将她整个人凭空拽住。
  所幸这会儿风大,刮得院子里破败的木门“哐当”作响,苏安失足的这点儿动静才被遮掩下。
  苏安一边担心着自己会掉下去,一边又担心着商仲泉会抬头。
  幸运的是商仲泉始终没抬头,不幸的是她的确在往下滑……
  慌乱中苏安抬头看拽着她的那个男人。那男人单膝跪在横梁上 ,俯身用力箍着悬于半空的她。
  在看清那张脸后,苏安心下微微一颤。
  方才刀抵在苏安的脖颈上,苏安本想过身后是一张凶暴恶徒的脸。然而此时落入苏安眼中的,却是一张超群拔俗意外清俊的脸。
  苏安盯着那张脸愣了许久,他脸上虽有些污泥秽土,却丝毫遮掩不住气质里自带的峻整。
  若不是苏安恍然察觉到自己身子又往下坠了一大块儿,她还醒不过神儿来。
  箍着苏安的那条手臂的确孔武有力,却也备不住苏安今日一身滑绸面料的锦裙。他越是用力,苏安的身子越是如条泥鳅似的在他手中缓缓滑脱。
  就在苏安的身子一点点往下坠的过程中,那条原本挽在她细腰上的手臂也被迫的不断上游……最终在鼓囊囊的胸脯处卡住了,自此止住了下滑。
  苏安脸上一红,默默低下头去。她突然想他就此放手,摔一下也无妨,大不了腿折。
  如此僵持了一会儿,商仲泉终是悻悻的去了别的屋子。
  那男人纵身一翻,抱着苏安平稳的落回地面。苏安第一反应推开此人,这会儿心中只“砰砰”的快速跳着,全然忘记此人是对她刀剑相向的恶人。
  说来也怪,那恶人也好似突然良心发现,没再拿刀去威胁苏安,反倒有些关切的望了眼苏安的胳膊:“你受伤了。”
  这是方才苏安在横梁上踩空之时,他匆匆收回抵着她的匕首去捞她时,无意划伤的。
  而苏安先前只顾紧张,全然未察觉到身体上的疼痛,这会儿经对方一提,她才低头看去,发现胳膊上果然被划破了一道口子。
  “没……没事。”苏安支支吾吾的应了句。一来她早经生死,已对这点小痛小伤没了感觉。二来这远不及先前悬于横梁之时,被他那样拽着的羞窘来得令她难受。
  苏安呆愣愣的僵在原地,一时不知今日之事如何收场,而那个男人突然再次抓住她,拽着她重新回到屏风后。
  先是不解,直到那男人给她使了个眼色,苏安才想起商仲泉还在院子里。她转身透过屏风上的破洞往外看,见商仲泉踢踢打打的回到院子里。显然是对进去找了一圈儿没任何收获而愤怒。
  接下来,也不知是商仲泉以为苏安不在这院子里,才敢无所顾忌的叫嚣发泄。还是他当真以为苏安躲在院子的某处,想拿话将她激出来。反正他说了一堆难听的话。
  比如:“小贱人,你看回府后我怎么收拾你!”
  “你躲得了初一,躲得了十五吗?”
  “今晚你给我等着!”
  ……
  苏安气的哽咽,却隐忍了下来,没中计露面。倒是她身后的那个男人低头看她,神色复杂。
  骂了一会儿大约是出够气了,商仲泉终于出了小门。
  两人走出屏风,苏安便打算给人解释清楚也早早离开:“小女不知此处是大侠的地盘儿,身不由己才搅扰了大侠,还请大侠勿怪。小女这便离开。”
  说罢,苏安转身欲走。
  “等等。”那个男人唤住了她。
  苏安不解的回头,毕竟这人身上有刀,苏安不敢完全不顾及他的意见往外去。不过苏安看到那人和善的面容后,意识到他并不是想威胁她。
  也是,商仲泉才刚刚出门,如果她现在出去,的确有可能很快撞上。
  思及此,苏安觉得等一会儿也好。
  然而那个男人却拉着苏安的胳膊往堂外去,苏安万分疑惑的跟着他,任他走到院墙前揽上她的腰,带着她又飞了一把!
  二人落在高高的院墙上,因着陡峭,苏安不得不紧紧抓住男人的胳膊,不敢松懈半分。站稳脚跟儿,苏安便抬头看他,“大侠这是要?”
  那男人削薄的嘴唇浮起一片笑意,未理会苏安,只信手在与他近乎持平的院墙柳上捊了一把柳叶儿。
  第112章
  苏安深感纳闷儿的看着那位“大侠”, 见他手中攥着一把柳叶儿, 目光瞄向远方。
  苏安也顺着大侠的视线看去,刚好看到离开不久的商仲泉,正沿着来时的路返回。
  只是这会儿商仲泉好似没了力气,也跑不动了,就一步步拖着疲累的身子往外走。时不时还迁怒路边的破烂儿, 一路上踢踢踏踏的脚极不老实。
  苏安的余光瞥见大侠信手一挥, 就见从他掌心扔出去的柳叶儿,片片如长了翅膀似的飞向商仲泉!那轻飘飘的柳叶儿,顿时化做一枚枚飞镖。
  接着便听见远处“哎呦——”数声。
  “什么玩意儿?!”商仲泉疼得大叫, 撒腿拼了命的跑。
  见先前还对自己骂骂咧咧的商仲泉落得这般狼狈, 苏安不由得失笑, 转头看向大侠时, 眼眸中带了与先前不一样的色彩。
  男人信手在苏安的腰间一揽,带着她落回院子里。
  “谢谢你。”其实苏安觉得只一句轻飘飘的谢谢, 不足以表达她当下的心情。毕竟就她这两年的遭遇而言,除了娘家人,再没遇见过愿意施她援手之人。
  男人面上化出一抹温柔, 目光落到苏安受了伤的胳膊上:“权当是赔罪。”
  他的目光提醒了苏安,苏安侧头看看自己的左臂, 虽是一道仅有三指宽的口子, 却也不住的往外溢着血。想了想, 苏安掀起裙角“撕拉”一声, 扯下来一片布料。
  苏安正比量着往自己胳膊上绑, 突然见对面的男人身子蓦地前倾!苏安抬头看,见男人神情痛苦,手用力捂着自己的肩膀,身子有些失重的摇晃。
  再看,有汩汩鲜红自他指缝儿间流出……
  “大侠?”慌乱间,苏安先将人搀扶住。心中思忖着他这是何时受的伤,难不成是她自横梁跌落时,他误伤她之余也失手捅了自己?
  不能这么笨吧。
  “无碍。”男人一手捂着伤口,一手摆了摆,解释一句:“与你无关。”
  “那也得先止血呀!”苏安拿出先前准备自用的那根布条,在男人肩膀上比了比,然后掰开他的手去帮他包扎。
  包扎的过程中苏安发现,他的这个伤是箭伤,果然不是先前自己捅的。且看情形已有复原迹象,想是之前用了药,奈何今日连续用了数回轻功和内力,才将伤口撕裂了。
  看明白这些,苏安心中隐隐生出些愧疚,便提议:“我去找个大夫来。”
  “不必。”男人语气冰冷的答道。
  苏安只当他是落难窘迫,便又道:“你放心,银子我来付。”
  男人再没先前的好脾气,对着苏安眯了眯眼,带出一股子狠厉:“你若敢将我的踪迹告诉任何人,那把刀还会架到你脖子上。”
  苏安被这话吓的心再度提起,一瞬间气氛又回到了初遇时。她僵硬的摇摇头:“我不会说出去的。”
  男人的脸色缓和下来,声音恢复了平常:“你走吧。”
  苏安也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再次道谢后便往木门走去。开门时,她听到身后男人坐到地上发出的痛吟,也听到饥肠辘辘的“咕咕”声。
  不过苏安没有回头,义无反顾的离开。
  男人背靠着堂屋的巨大柱子而坐,捂了捂肚子,又低头看了看肩膀上的布条。才绑上没多会儿,血已经渗出来许多了。
  饥饿伴着疼痛,也伴着困乏袭来,他缓缓阖上了眼。
  他还能等到三日后他们回来接他么?
  “大侠,醒醒!”
  “大侠?”
  男人听到有个软软的声音唤他,一时却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迟疑了会儿,一股子饭菜的香气萦绕上鼻尖儿……
  男人终于睁开眼睛。
  看着去而复返的苏安,男人皱了皱眉,既有不解之意,也有嫌她麻烦的意思,“你怎么又回来了?”
  苏安不答他这话,只提着食盒在他眼前晃了晃。
  出于久饿后的本能,男人眼中焕出两道神彩!一把夺过苏安手中的食盒,捧出里面的米碗就埋头吃。
  苏安一愣,她想到这男人应是许久没吃东西了,但没想到他会如此饿。她看看食盒里备好的筷子,再看看男人直接上手的吃相,说不出话来。
  食盒里有肉有菜,而他顾不上,只抱着米碗就满足了,看来真真儿是饿到极限了。
  “别光吃米,这里还有菜。”苏安送佛送到西,自己捧出两碟子菜肴摆到地上,往男人跟前推了推。
  男人又吃了几口米,才停下来抬起头。苏安一看,他抱着的那只米碗已经空了。
  “谢谢。”男人眼中浓烈的感激之中,透着两分窘迫。他还从未在人前这般失态过,何况还是在一个姑娘面前。
  可他已经饿了七天了!不看到饭菜尚能保持几分体面,一看到饭菜便再也克制不住人类想要活下去的最原始需求。
  这些日子他不敢露面,只能躲在这个破宅子里等待之前约定好的十日汇合之期。这里有破缸接下的雨水,他渴不死,可是没有一粒米能让他充饥。
  苏安笑着摇摇头:“你刚刚也帮了我,咱们扯平了。”边说着,她将空了的碗收回食盒中,将那两碟子没动过的菜留下。
  “你叫什么?待我脱困定当报你今日的一饭之恩!”男人语气郑重,眼神恳切。
  苏安犹豫了下,只笑着敷衍:“大侠不必如此,小事而已,谁还没有个落难的时候。”
  嘴上这般客气的说着,苏安心下想的却是这人虽有几分侠气,却是来路不明,不敢示人,想必是犯了什么事逃匿于此。
  思及此,苏安也不想再多待下去,提着食盒起身辞别:“小女不打扰大侠在此养伤了。”
  转身时,苏安听到身后的男人问她:“明日你能再给我送一回饭吗?”
  苏安没敢回头,迟疑了下开口推脱道:“家中管教甚严,未必能再有出门之机。”说罢,便提步出了大堂,出了院门。
  坐在柱子下的男人望着那消失不见的娇弱背影,嘴角微微翘起个温柔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