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鸣谦反应不慢地抓住了座椅扶手，稳住自己，像是要甩掉那股眩晕感一样地摇了摇头：“没事——”
  郎元清半伸着手：“头晕？还是哪里不舒服？”
  楚鸣谦站在原地缓了缓，那股眩晕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松开了座椅扶手，感到自己没有什么问题，于是再次说道：“没事，可能是刚刚起得急了。”
  被他吓到的郎元清担忧地皱起了眉：“你的精神看上去不怎么好，让我给你检查一下。”
  说着就要掏听诊器，不过被楚鸣谦拒绝了：“不用，郎伯伯。可能就是过完年这段时间忙得太狠了，没休息好，我睡一觉就好了。”
  郎伯伯工作忙着，他怎么好在这里一直耽搁，还占用他的时间？
  郎元清还是不放心，可是楚鸣谦从来都很有主见，也很倔强，简直跟老院长一模一样。
  他只能说道：“好吧。”
  等把人送到了办公室门口，看楚鸣谦推门出去，他又不放心地叮嘱道，“要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就来医院，好好检查检查。”
  这是老院长家的最后三个宝贝疙瘩了，身为他的老下属，郎元清不希望他们再出点什么事。
  对长辈的好意，楚鸣谦全盘接受，不过他还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于是说道：“我知道了，郎伯伯你回去吧。”
  说着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不用送了。
  郎元清站在门口看着他离开，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三千万呢，他一个才刚成年的孩子，这是要怎么去赚？
  这样想着，几乎有些后悔把这事告诉他了。
  楚鸣谦去了病房看自己的姥爷。
  病房里，护工正在给姥爷擦身。
  楚鸣谦在窗边看着，想着自己的姥爷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当然不希望这样毫无意识地躺在病床上，由别人来这样擦洗他的身体。
  他想着自己的卖包事业，到底要怎样做才能够赚到这三千万？
  厉少辰有宏图壮志，自己要是跟他签断个二十年，三十年，彻底给他打工，能不能从他那里批出这么多钱来？
  这方案尝试都不用尝试，楚鸣谦都觉得自己这是异想天开。
  他连高中毕业证都还没拿到，哪来的价值证明自己值这三千万呢？就算厉少辰愿意，厉先生也不会让他这样把钱胡乱地扔出去。
  楚鸣谦胡思乱想着，感到压力山大，于是就只是站在窗边看着里面的姥爷，没进去，等护工忙完准备出来了，才转身离开。
  他搭了地铁回去。
  他们家跟医院在同一条线上，坐八个站就能到家，这个时间地铁上的人挺多的，上了地铁之后没找到空的座位，楚鸣谦就在角落里站着，感到一股疲惫冲刷过了自己。
  他闭上了眼睛，头靠着地铁车厢，这疲惫只能归属于他，不能带回家。
  等地铁到站之后，他从里面出来就揉了一把脸，打起精神才进了小区大门，朝着他们家所在的方向走去。
  等回到家里，楚南星跟楚子榧都在客厅，面前各自摆着一台电脑，还在充当他们店的客服——新的客服还没找到。
  见楚鸣谦回来，两人都朝着他这里看来，一起叫了声“哥哥”。
  “我回来了。”
  楚鸣谦心有愧疚，别家的孩子十四五岁的时候在寒假里都是出去玩的，哪像弟弟妹妹，要在这里做客服，简直剥削童工。
  他放下背包，不等两个天才儿童问就主动说了今天自己去医院的原因：“郎元清叫我去医院，是提供了一个给姥爷医治的新方案，不过还在研究当中，就是让我过去听一听。”
  龙凤胎没有怀疑。
  他们本想告诉他，他不在的时候苏秦来过。
  苏特助送来了张金灿灿的请帖，还留了手机号，让楚鸣谦去参加厉少辰的二十大寿的时候，有什么问题就打电话给她。
  可是看哥哥这么累，对他们说了一声“我先回去睡一会儿，待会儿起来再做晚饭”就回了他的房间里，姐弟二人就默契地想着还是等他醒来再把请帖给他好了。
  楚南星将目光移回聊天栏上，一边回复一边客观地评价道：“哥哥的作息最近越来越混乱了。”
  楚子榧听见她的话，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显示的时间。
  是的，这才下午五点，哥哥就犯困。
  这还是在寒假里呢，等回头开学了，又是他高三最后一学期，怎么办？
  第11章
  楚鸣谦睡着的时候天还没黑，等到他醒来的时候，从窗外照进来的已经不是天光，而是万家灯火了。
  他腾地一下从自己床上坐了起来，摸过放在旁边的手机，为什么他设定的手机闹钟没有响？
  一看时间，现在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他本来应该小睡一度，在六点左右就起来做饭，然后准备今天晚上八点的直播。
  楚鸣谦瞪着自己的手机屏幕，眼下距离直播时间就只剩十几分钟，怎么看也不可能做饭了。
  他一把掀开了被子，从床上跳下来，从房间里出来，来到客厅。
  客厅里妹妹不在，只有弟弟在。
  见他出来，少年就开口道：“饭已经做好了，哥哥要吃的话，我去给你热一下。”
  听见这话，那股愧疚感再次袭击了楚鸣谦：“你们已经吃过了吗？”
  弟弟点了点头，楚鸣谦于是说道：“我先不吃了，八点要开直播。”
  说完就回了自己的房间里，光速洗脸换衣服，戴上假发化了妆，然后在八点零二分的时候开始了直播：
  “宝宝们晚上好啊，大家都吃过了没有？”
  ……
  同样是在年初三就恢复工作的厉承钧这几天都在公司，差不多都要到这个点才离开。
  他关了电脑，坐在办公桌后扯松了领带，将椅子转向了落地窗。
  窗外是一片灯火繁华，在路上缓缓移动的车子汇成了一条灯河。
  景致再好，看多了也会腻，他看了片刻就拿出了手机。
  苏秦刚刚就已经把请帖送去了楚家，不过回来的时候却说没见到他们的邀请对象。厉承钧没有显露出太多的情绪，只让她先去忙别的事情，自己也在这里继续完成要完成的工作。
  现在他空了下来，就想起了楚鸣谦的淘宝店。
  自从上次知道他的店以后，厉承钧就在手机上下了淘宝，一进去就看到有提示他关注的店铺正在直播。
  楚鸣谦的店里目前只有他一个主播，这点厉承钧就像清楚他的其他事情一样清楚，他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轻点，找到了正确的途径点进自己想要去的直播间。
  几乎是画面显现的同时，那技巧性地偏向了另一个性别的声音就从他的手机里传了出来：“……是不是，是不是很漂亮？非常非常推荐你们购买。”
  画面上的人做了跟那天一模一样的打扮，从妆容到衣饰都天衣无缝，仿佛他生来就是这个性别。
  厉承钧看着楚鸣谦对着直播镜头露出笑容，心头微动。
  屏幕上的人斜挎着那只蓝色的背包，向镜头展示了片刻，让所有人看清楚了才回到桌前坐下。
  他摘下了身上背着的这只包，跟旁边放着的另一只一起举了起来，并排放在镜头前，像在跟无数看不见的观众聊天一般地说：“如果是在这两款之间选择的话，我个人是更推荐74号的。”
  尽管厉承钧是在直播开始了一段时间之后才进来的，可不妨碍他判断出哪只是74号包。
  正在直播的人凑近了一点，厉承钧简直有种错觉，好像他是在凑近自己。
  实际上隔着屏幕，直播间里又好几万人在线，楚鸣谦根本就不知道厉承钧也是其中一员。
  厉承钧刚注册的淘宝号甚至还是系统设定的数字，没有昵称。
  少年化着大地色眼影的眼睛看着屏幕下方弹出的问题，跟着轻声地念了一遍，然后举起了他刚刚展示的78号蓝色包包，对着镜头说道：“没错，这两款的颜色统统以图片为准。我们78号包包的绿色已经卖断货啦，这款的绿色做的是限量款，卖断以后就不会再做了。”
  他说着忽然咳嗽了一声，放下包包伸手拿过放在一旁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水。
  这直播画面的分辨率虽然不算高，但厉承钧还是看得到他用化妆品也掩盖不住的疲倦。
  怎么回事？厉承钧想，他这阵子休息得不好吗？
  自从除夕那晚，在灵山寺跟他重逢之后，厉承钧就拿着楚鸣谦这个名字，把他的一切查了个彻彻底底，包括他的出生年月，住宅地址，就读学校，家庭关系，等等等等。
  从第一眼见楚鸣谦开始，厉承钧就觉得他年纪小，等拿到资料以后一看才发现他是真的小，刚成年没多久，还在念高三。
  他的在校成绩是不错的，几次模拟考都在年级前十。
  考虑到他的家庭状况，既要抚养年幼的弟弟妹妹，又要照顾中风昏迷的姥爷，还要跟厉少辰合伙做皮包生意，自己亲身上阵在直播间带货，这样的学习成绩简直可以说是耀眼了。
  厉承钧在看到这些资料的瞬间，几乎动了要放弃的念头。
  他们那晚在酒吧发生的事，对少年来说是全然的意外，他想把那一夜忘在脑后，让出错的人生轨迹回到正确的方向上去，这是他本能的选择，无可厚非。
  可是厉承钧一想到放弃，就感到不甘心，不光是在这方面输给弟弟厉少辰的问题，还有就是从未遇到过像楚鸣谦这样对自己这么有吸引力的人。
  远远地看着注意不到，可是一旦靠近就会像磁铁一样被牢牢地吸引，这样的人要他放走，他不甘心。
  反正也不是非得就要成为情人不是吗？
  他们可以先建立起联系，厉承钧想，自己还可以给他提供一些帮助，就像少辰做过的那样。
  相信假以时日，少年对自己弟弟的迷恋会消减，而厉承钧也相信等他再长大些，会焕发出更耀眼的光彩——
  直播画面上，看起来精神不好的人放下了保温杯，首先对左下角冒出的一串铁粉关怀表示了感谢：
  “我没事，宝宝们，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老是犯困。我今天出门，五点钟就回来了，还睡了一觉，不知道为什么闹钟没响，我是睡到七点三十分才起来的。”
  他八点就要开始直播，七点半才醒来，都是光速过来开的。
  厉承钧看着左下角再次冒起一大串实时发言，在直播间里的人可以通过这个方式跟主播交流沟通，有不少人在刷：
  【春困。】
  【没错，肯定是春困了，鸣鸣。】
  在直播间的右侧，显示着主播的名字跟身高，楚鸣谦在这个直播间里的名字就叫“鸣鸣”。
  厉承钧把这个名字念了一遍，确实像个女孩子。
  那些刷得飞快的信息还在往上滚，他就这么往旁边一瞥，又捕捉到了几条别的内容：
  【也可能是有了。】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