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店门面小，产品也不多，但胜在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三无杂牌，基本都是正规厂家出产的平价产品，有一些牌子在江秋秋开始学习护肤的时候已经糊了，她只在古早的推荐帖里看到过，此时见到，便饶有兴趣地试了一圈。
  陈阿姨见状也不介意，乐呵呵道：“小姑娘多试试，挑个适合自己的。”
  不过最后江秋秋还是保险地选了个认识的小牌子，又估摸着预算拿了瓶洗面奶和润肤乳，选的是屹立多年，得到时间认证的国产大品牌大宝，加起来一共不到一百块。
  她倒是想买个全套护肤，但是现在经济情况不允许，先做做基础保养就行了。
  江秋秋选完东西正要去付钱，却见收银台那边不知怎么地突然吵了起来。
  陈阿姨红着脸道：“小姑娘，你可以说东西不合你心意，但你不能说这是假货。”
  她对面一个长头发的女生气汹汹道：“你就是卖假货，凭什么不能说。”
  两人声音都不小，一下子把店里其他客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陈阿姨见状一下子急了，大声道：“你不能污蔑我，我虽然做的是小生意，但是从来没有卖过假货。”
  那女生闻言把收银台上的一盒面霜一推，把面霜盖子拧开：“你东西看着是挺真，但是这款面霜我用过很多次了，一用就知道你卖的是假的……”
  女生信誓旦旦，还有在这店里购买的小票证明，而陈阿姨开店只是图个消遣，明显对这些产品了解并不深，被女孩连珠炮弹般的一席话给怼懵了，涨红了脸说不出话来，店里其他正在选购的学生见此纷纷把手中的产品放下。
  阿姨见状更加着急，丢了这点生意还是小事，要是因此坏了声誉才真的不妙，但她又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徒劳地说道：“我没有卖假货……”
  “你还狡辩！”女孩冷笑道，“信不信我在论坛上曝光你——”
  她话音未落，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同学，你这个面霜不是在这里买的吧？”
  女孩气头上被人打断，转头一看，就见一个白皙清秀的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靠了过来，手上拿着一个同款面霜放到她带来的那盒旁边细细比划了一会，然后笑眯眯地看着她道：“这是从货架上拿下来的，跟你拿来的那个好像不一样啊。”
  陈阿姨正是无助，骤然见有人站出来为她说话，顿时喜形于色，连忙问道：“真的吗？”
  “你什么意思？”长发女孩眉头皱了一下，从江秋秋手上接过面霜看了看，没好气道，“哪里不一样了？明明就一模一样。”
  陈阿姨也细细地看了看两盒面霜，然后得出结论：“我也觉得一模一样。”
  江秋秋：“……”阿姨你到底还要不要清白了？
  陈阿姨说完也反应过来，自己说这话不合适，连忙道：“小姑娘，你说说看，这两个有什么不一样？”
  “我刚刚裸眼看就觉得不一样。”江秋秋抹了把脸，把两个面霜并排放到一起，指着包装盒道，“这样对比就很明显了。”
  陈阿姨左看看右看看，依然不懂：“哪里明显了？”
  江秋秋恨铁不成钢地瞄了她一眼，接着指出几处道：“第一个是印刷工艺不一样，虽然图案乍看都一样，但这个有点歪了，而且颜色偏黄一点点，分开看不明显，但放在一起是能看出色差的……”
  江秋秋说完，大家再仔细去看，发现果然如她说的那般，只不过，这个区别绝对不是她说的“明显”就对了，起码不是她那样一眼就能看出来的。
  “这个封边胶带的宽度也不一样。”包装盒的封口贴了一圈透明胶带，本来是无人关注的细节，被江秋秋一说，大家才注意到，还真的不一样大小。
  不过发现这一点后大家的第一反应不是长发女孩拿的面霜有问题，而是默默看了江秋秋一眼：这都能注意到？这是什么眼神？什么观察天赋？
  其实这放在十年后不过是每个剁手女孩都熟练掌握的一套基本鉴别流程，只是这时候网络购物没有那么繁荣，很多人还没能熟练掌握这种技能。
  “瓶盖和瓶身之间的距离也不一样大。”江秋秋正在专注打假，根本没注意大家的眼神，面霜盖子拧上后会留有一圈缝隙，她观察完缝隙的距离，又打开盖子挖了一点面霜出来，像是在做什么实验一般，细细闻了一下，又不能完全确定的样子，“我感觉面霜也不一样，有没有人帮忙试试。”
  她边说边回过身往后看，就见郑叙站在她后面，正无言地看着她，两人视线对上，郑叙深深看了她一眼：“你别的记不住，这方面倒记得很清楚。”
  “这是精致女孩的本能。”江秋秋泰然自若，“已经刻在了我的基因里。”
  郑叙：“……”精致女孩真是一个万能说辞。
  “就你了，师兄。”江秋秋索性就近握住郑叙的手掌，手法娴熟地把面霜往他手上轻轻推开，“你体验一下，这两个面霜有什么不同。”
  柔软微凉的指腹在筋骨分明的手背上轻轻擦过，带着面霜的滑腻，郑叙觉得手背有点发痒。
  他心中微动，眼神落在江秋秋的发顶，江秋秋低着头，对他的视线毫无所觉，只一心沉浸在鉴假事业中。
  郑叙手指不自觉轻轻曲了一下，就听江秋秋问道：“怎么样，师兄，两个面霜是不是不一样？”
  郑叙微微一顿，而后诚实地说道：“我分不出来。”
  “……”江秋秋愤愤转身，“差点忘了，你是个臭直男。”
  郑叙：？
  直男是什么意思？
  第5章 万能的本能
  虽然狗直男不懂护肤品，但好在现场还有其他客人，江秋秋吸取教训，找了个看起来就和她一样精致靠谱的女孩子，询问道：“同学，能不能麻烦你帮忙试一试面霜的质地？”
  那女孩围观了全程，目睹了江秋秋靠着一双裸眼力挽狂澜的操作，闻言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首先是膏体状态，店里这个要软一点，推开后也比较清爽，另一个膏体比较硬，抹开后稍微油一点……”江秋秋犹如美妆博主附身，一边在女孩的手背上涂面霜一边解说，涂完后还把她手背举起来面向围观的其他人。
  这女孩果然比直男懂货多了，虽然没有江秋秋那么敏锐能一下子看出来不同，但是顺着江秋秋的引导仔细感受了一下，便点点头：“确实是这样的。”
  “两个面霜的味道其实也不太一样，大家可以闻闻看。”江秋秋说着把面霜递给一些看起来感兴趣的围观群众，让她们自己感受。
  如果说膏体的质感差异还不是人人都能分辨出的话，味道就要直观多了。
  看到大家都认可了她的判断之后，江秋秋才不疾不徐地转向那个维权的长发女生，说道：“同学，你觉得呢？”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陈阿姨店里的面霜是真是假尚且两说，但可以肯定的是，长发女生带来的面霜和店里卖的根本不是同一批货。
  长发女生此时已经懵了，前面江秋秋做外包装对比的时候她还不是很确定，等到做面霜膏体对比的时候，她基本可以确认江秋秋说的是对的，因为她自己就是通过膏体上的差异判断这是假货的。
  “我的面霜确实是在这里买的。”长发女生虽然懵逼，但依然坚持自己的态度，她想了想，怀疑地看陈阿姨道，“谁知道是不是真假掺着卖的？”
  江秋秋闻言皱了皱眉，这女生说的不算完全没道理，其实后来的很多网店占着消费者看不到实物，很多也是真货假货混着卖，但她觉得陈阿姨不是这种人，看起来也不像能想到这种卖货招数的鬼才。
  陈阿姨果然急了：“你怎么能这么说？”
  这时郑叙突然开口道：“你是今天刚买的东西，店里的货架应该还没换过货，把货架上的货全部拿下来对比一下就知道了，如果是真假掺着卖，应该不会刚好只有卖给你那一盒是假的。”
  “对对对。”陈阿姨脑袋总算灵光了一回，连忙说道，“这小姑娘是早上来买的，就在货架上拿的货，我店里有监控，可以证明我今天都没换过货的。”
  “咦？”江秋秋惊奇地看了郑叙一眼，“你怎么知道她是今天买的？”
  郑叙视线落在维权女生带来的证据上：“小票上有。”
  “……”江秋秋竖起大拇指，“师兄眼神真好。”
  事实证明，货架上摆着的货都是一样的，要说刚好只有那个女生买的那一盒不一样，那也未免太牵强了。
  这下子，女生也找不到话说了，她涨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反复说道：“我真的是在这里买的面霜……”
  但事实摆在眼前，她说的话哪还有人会信，人群中不知谁嘲讽道：“买是买了，但拿来的这个是不是买的那个就不一定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早上才买的，一发现不对就拿回来了！”女生崩溃而无力地辩解。
  江秋秋看她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心里也有些迟疑，她一开始也想过是不是这个女生买了真货回去，换了假货回来退，网购盛行的年代，就常有品行堪忧的买家这么操作。
  但仔细一想其实是不符合逻辑的，这是实体店，如果要退货，店主肯定是要现场检查货品的，如果女生一开始就打了要换货的主意，正常做法应该和网购买家一样，不拆开这个面霜，直接完整包装拿回来退就行了，也不用扯上假货这种容易引发争执的理由，以陈阿姨的眼力根本判断不出两盒面霜有什么区别，这样直接退货的概率要大得多。
  江秋秋心中快速思考了几种可能，随后问女生：“你身边有没有其他人用一样的面霜？而且也是新买的？”
  “什么意思？”女生正因为周围的指指点点而难堪不已，闻言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接着像是想起了什么，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来，“那个，我舍友刚好也买了一个……”
  这款面霜的价格对学生来说不便宜，她舍友好几次表示过羡慕她能用这个，前几天她用完前一盒之后问过舍友要不要一起买，舍友开始拒绝了，但后面自己却突然买了一盒回来。
  女生显然没往这方面想过，一时呆住了，江秋秋却不觉得多新鲜，在网上搜索“我的奇葩舍友”之类的话题，这种事不要太多。
  “对、对不起，可能是我拿错了。”女生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却仍不肯直接下定论，只又难堪又羞愤地和陈阿姨道歉。
  陈阿姨证明了自己的清白，也就没再为难女生，只点了点头。
  “我回去确认一下。”女生说完便匆匆地走了。
  周围的人见状神色各异，有人似乎不太认可，说道：“这就信她了？”
  “又没损失，何必为难人呢。”陈阿姨不置可否，又恢复了乐呵呵的样子，去看江秋秋，“小姑娘，这次多亏了你，你挑的几样东西直接拿去用吧，不收你钱。”
  “不用，举手之劳。”江秋秋笑道，“给我打个折就行了。”
  江秋秋坚持付了钱，又问道：“对了阿姨，你店里是不是招兼职？”
  她刚才进门的时候就发现门口挂了块招兼职的板子，这会见陈阿姨人挺不错，才有了想法。
  “是啊。”陈阿姨闻言一喜，“你想应聘吗？你要是来兼职，我给你多两成的薪水。”
  江秋秋长得好看，又懂护肤品，就刚刚展现的裸眼鉴货的技术和处理事情的能力，也让陈阿姨愿意高看她一眼。
  “嗯。”江秋秋应了一声。
  郑叙眉头微皱，说道：“你缺钱的话，我可以先借你，不需要……”
  江秋秋打断他：“万一我一直不好，总不能一直跟你借吧？”
  她叹了一声：“你已经帮我很多了。”
  郑叙看着她，未竟的话语尽数吞了回去，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江秋秋迅速和陈阿姨谈好兼职内容，这才神清气爽地和郑叙出了小店。
  因为打折省了二十几块钱，又定了一份兼职，江秋秋十分得意，叉腰笑：“这就叫技多不压身。”
  这时郑叙突然看了她一眼，淡淡问道：“说起来，你为什么一直叫我师兄？”
  没记错的话，第一次碰面的时候，江秋秋也是这么喊他的？
  “我这么有才华，你不赞美我，就光注意这个了？”江秋秋不慌不乱，甚至鄙视了他一下，而后淡定地摆了摆手，“我忘了，应该也是本能吧。”
  郑叙：“……”
  他怀疑江秋秋在胡说八道，但他没有证据。
  .
  买完东西也到了饭点，索性在商业区，郑叙提议吃个饭再回去，江秋秋没有意见，郑叙便带着她往前走：“前面有家大排档……”
  大排档人很多，熙熙攘攘全是吃饭的学生，连个空位都看不到，郑叙问门口揽客的人员：“还有位吗？”
  “有有有，不过得跟人拼桌。”揽客的说道。
  郑叙看了江秋秋一眼，江秋秋点点头，揽客的便熟练地领着他们往里面走，在一张圆桌旁停了下来：“就这桌。”
  江秋秋一看，心中冒出一串点点点来。
  只见这桌原本坐着三个穿着迷彩服疑似新生的男生，最左边的男生正是她人设如山崩的前夫同学郑青川。
  这时郑青川也看到了他们，脸色顿时一拉，散发出强烈的不欢迎的气息：“怎么是你们？”
  “来吃饭。”郑叙言简意赅，根本没把郑青川的态度放在心上，给江秋秋拉开凳子就坐了下来，全程连正眼看郑青川一下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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