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节
作者:寒江雪      更新:2023-03-11 10:57      字数:4101
  这段时间楚凌熙总是去看她,陪她说话,一个人待久了,觉得看尽了世态炎凉,乍然被人这么嘘寒问暖的对待,到底还是开心的,也便放下了那许多戒备。
  “鸿礼对哀家,倒是胜过你母妃了。”
  太后沉声夸了一句,既是说楚凌熙对她比对生母还好,又有些影射楚凌昭这个当亲儿子的,做了那许多有的没的,反倒不如楚凌熙实在。
  楚凌昭面不改色,举杯遥遥跟楚凌熙示意:“皇弟能费心至此,朕心甚慰。”
  甚慰?你有什么好甚慰的?圈禁自己的娘,让别人替你尽孝,你一个皇帝好意思吗?
  太后心里气恼,恨恨的瞪了楚凌昭一眼,让宫人给楚凌熙赏。
  一般寿宴都是要回赏的,这些赏赐楚凌昭没管,直接让内务府的宫人递了单子让太后自己勾选。
  太后给楚凌熙回的是一块湛蓝色的蝴蝶状玉石,玉石似能自己发光,这种颜色颇为少见,众人不由有些好奇。
  “鸿礼如今尚未娶亲,这玉石乃哀家出嫁时的陪嫁,日后你若是遇到心仪的姑娘,可将此玉赠她作为定情之物。”
  太后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惊讶,比起淮阳王没娶王妃,陛下尚未立后当是更重要的事吧,太后怎么就把自己的陪嫁给淮阳王了?这种东西不应该留给皇后吗?
  众人都觉得太后这礼回得不大妥当,楚凌昭不仅没生气,反而劝起楚凌熙:“皇弟这贺礼费了不少心思,皇弟的用心自是担得起母后用此物回礼的。”
  楚凌昭既然发了话,楚凌熙也没有推辞,大方收了玉石:“儿臣谢母后赏!”
  接下来是楚怀安,宫人念了楚怀安的名字,等了一会儿却没有任何东西呈上来,众人惊疑不定,太后这些年对逍遥侯可不赖啊,怎么今日侯爷又抽风了?
  底下的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太后的脸色也渐渐难看起来。
  自从她被楚凌昭圈禁以后,楚怀安就没再去看过她,这会儿没有贺礼呈上,太后一想便知当初派人暗杀楚怀安和陆戟的事败露了。
  “母后寿诞,谨之的贺礼何在?”
  楚凌昭开口问了一句,楚怀安自顾自倒了一杯酒,举起酒杯,然后将酒倒在桌前的地砖上:“臣今日还坐在这里,便是给太后最好的贺礼!”
  这话,一语双关,他活着,他没有联合陆戟谋权篡位,便是对太后对远昭最好的礼物!
  太后脸色铁青,直想骂楚怀安一句荒唐,但她不能。
  当初派人刺杀是她做得不对,如今若是捅破了说出来,她一国之母的名声就全没了。
  朝臣会如何看她?史官会如何在史书上记载她?
  安家已经没了,她不能把自己辛苦经营数十年的一切全毁了。
  思及此,太后硬生生扯出一抹笑来:“哀家向来把谨之和鸿礼视若己出,你们能好好的替鸿熠分忧,对哀家来说自然是最好的礼物。”
  太后这一番话说得很是宽厚,众人面上又恭维了她一番,心里却隐隐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
  陛下和逍遥侯今年都不给太后送贺礼,这三人中间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楚怀安以后是忽鞑,不知忽鞑是要挑拨楚凌昭和太后的感情,还是故意给太后难堪,他从自己脖子上取下了那串配饰献给太后。
  忽鞑在京中逗留了好几个月,朝中上下对胡人的习俗多了不少了解,胡人男子脖子上的佩饰是非常重要的地位象征,他将这个献给太后,是表达了胡人一族最高的敬意和友善。
  然而远昭国的国君是楚凌昭,他把这个献给太后是怎么个意思?觉得太后比楚凌昭更值得尊敬臣服??
  太后自然也没料到忽鞑会来这一出,宫人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楚凌昭的脸色,见他没有特别生气,这才去接过礼物呈给太后,刚把东西呈上,忽鞑开口用流利的远昭国语感谢了太后这几个月来对他的帮助,最后还表达了歉意,说是因为他们才没有成事。
  这一番话让这些大臣的脸色都变得难看起来,忽鞑话里话外透着亲切,只差明说太后是站在胡人那边的了。
  去年远昭发生了大事,百姓也许不大知道,朝中大臣多少都是知道的。
  逍遥侯和镇边将军掉了十多万大军赶赴边关,陛下曾有数日没上早朝,是由太后主持朝政,当时朝中人心惶惶,每个人都隐隐感觉远昭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现在事情过去了,忽鞑跳出来说这样一番话意味着什么?
  在朝为官的都不是傻子,脑筋稍微拐那么一个弯就能想明白背后的曲折,看太后的眼神不由得变了。
  难怪陛下和逍遥侯对太后的态度远不如从前,若太后真做了对不起远昭的事,的确是受不起陛下和逍遥侯的孝心的。
  众人各怀心思,太后绷着脸瞪着忽鞑,恨不得咬碎一口牙。
  好! 真是好极了!
  胡人果然是些蛮夷子,自己没本事战败以后,竟还要摆她一道!
  太后气得手抖,楚凌昭平淡不惊的看向忽鞑,举杯代太后谢过他的贺礼。
  忽鞑目的达到,很豪气的喝了一坛子酒,喝完砸了酒坛,朗声笑起,像是在笑远昭皇室的勾心斗角实则不堪一击,又像是在笑这些时日伪装的一番祥和。
  他和楚凌昭都明白,这场战事只是暂时停歇,再过几年,将会有一场生死存亡的大战。
  忽鞑之后,是朝中的几位重臣献礼,礼物中规中矩,只是人为的添了一些好的寓意。
  太后看了一会儿便觉得乏了,揉了揉眉心,刚要开口说走,楚凌昭忽的开口:“母后,您还没吃长寿面呢。”
  是了,哪怕是帝王家做寿,这碗长寿面也是必不可少的。
  太后闻言端正坐好,宫人高呼上长寿面,片刻后一个宫婢端着红木托盘,低垂着头快步从殿门外走进来,她的步子很碎,但迈得很急,没一会儿便上了御前,将托盘高举过头顶。
  为了保证长寿面的口感,御厨在旁边偏殿搭了灶台煮着沸水,只等宫人传唤,好立刻下面捞出让人送来。
  面是热腾腾的,上面飘着葱花,应是上好乌骨鸡小火慢炖煨出来的汤,香气扑鼻。
  “祝太后福寿绵延,万寿无疆!”
  宫婢柔柔的说,带着一丝胆怯,楚凌昭抬手端起那碗面,旁边的宫人奉上玉箸。
  宫婢放下托盘低着头小心翼翼的退下,不知是有风吹进殿中还是如何,众人都闻到那长寿面的香气,脑海里浮现出鲜嫩爽滑又劲道的面条。
  那碗面一定很好吃吧?
  众人不由得想,苏梨却在闻到那香味的第一时间抬手掩住口鼻,同时帮陆湛捂住。
  “不要闻!”
  苏梨小声提醒,余光瞥见宴客厅角落的侍卫追着那宫婢而去。
  苏梨拧眉看向四周,见众人的神色似乎有些恍惚,试探着站起来,旁边的宫人竟没有阻止。
  “阿湛好好在这儿待着,我去去就回。”
  苏梨说完迅速走出大殿,不需要判断方向,不远处的打斗声已为她做出了指引。
  苏梨有些着急,提起裙摆循声追过去,绕过两道长廊,顾炤正提剑与方才进献长寿面的宫婢缠斗在一起。
  那宫婢的身手不俗,手里拿着一条绸带状的东西作为武器,竟使出长鞭一样的效果,到了此时,浑身上下也看不出什么破绽,只是一双眼睛泛着狠戾的冷光,与那怯弱的长相形成强烈的反差。
  “装神弄鬼,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几张面孔!”
  顾炤嘲讽的冷笑一声,攻势变得越发刁钻,一剑挑破了那宫婢的脸,那宫婢也不示弱,手上绸带一甩,抽向顾炤胸口,同时有淡淡的粉尘弥漫开来,顾炤在空中强行扭转身体后侧躲开,那宫婢眼底浮起得意,以为顾炤中了绸带里缠裹的毒,下一刻却僵住。
  她脸上被挑破的地方,开始迅速溃烂化成腐肉掉落。
  “你是顾家的后人?”
  宫婢诧异的低吼,语气里满是愤恨,顾炤面无表情的执剑:“你果然怕陈醋和石灰水勾兑出来的东西。”
  “呵呵呵!”
  宫婢喉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身体也嘎嘣嘎嘣的好像浑身的骨骼在重组,然后苏梨看见她扯下那张腐烂了大半的脸皮,露出下面隐藏着的那张脸。
  七娘!
  苏梨在心里唤了一声,然后漫上密密麻麻的刺痛。
  那不是七娘,那只是七娘的脸而已。
  这个人把后路安排得真绝啊,若是今日她从宫里顺利出去了,她会以七娘的身份到县主府求收留,等风头过去再走吧。
  她是如何知道七娘和自己的关系的?
  是在陇西县的时候自己就被盯上了,还是那日在街头与十一相认太过招摇被她看见,所以才害了七娘的性命?
  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苏梨缓缓拔下头上的珠钗想要冲过去杀了那人,手腕忽的被扣住,钗子重新插了回去。
  “我不是说过会帮你吗?”
  楚怀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苏梨还没来得及回头,他已抽出软剑冲了过去。
  许久没见他动武,今日猛然发现他的一招一式竟不输顾炤的狠戾,力争招招致命!
  楚怀安和顾炤联手,那人很快落了下风,身上中了数剑,不多时,手上那根绸带也被顾炤绞成碎片。
  眼看敌不过,那人转身想逃,被楚怀安一剑穿心定在墙上,楚怀安毫不犹豫的拧了剑柄。
  “呵呵,无忧……”
  那人只来得及说出这两个字,顾炤上前补了一剑,利落的将那人的脑袋斩落。
  乌黑的血液立刻喷涌而出,不像正常人的血腥味,反而散发着浓郁的恶臭,像是炎炎夏日被曝晒了好几日腐臭了的尸身。
  楚怀安掩着唇鼻后退几步,一脸嫌恶,正要回头问苏梨想如何处理这尸身,宫人悲恸的高呼传来:“太后遇害薨逝!太后遇害薨逝!”
  苏梨惊愕的和楚怀安对视。
  连他们都看得出那宫婢是长老假扮的明显有问题,楚凌昭难道看不出来?他……是故意给太后吃那碗长寿面的?
  远昭国雪历年立夏,太后七十大寿当日被安家叛党余孽刺杀不治身亡,举国同哀,陛下颁布皇令,远昭国三年内不得行婚嫁之事,违令者:斩!
  第150章 我知道乔氏一族的秘密
  春末夏初的日头已经初现毒辣的端倪,在日光下站久了,皮肤会有些许的灼烧感。
  苏梨坐在一棵颤巍巍的小树下,学着初七初八的样子用纸钱叠元宝,不远处的坟堆旁,挖了两个新坑,黄褐色的泥土堆成小山,里面传来挖坑的人哼哧哼哧的声音。
  一刻钟后,楚怀安带着十一从坑里爬出来。
  两人热得将上衣脱了,只穿着长裤,在阳光的照射下可以清楚地看见细密的汗珠折射出来的亮光。
  十一尚未长成,自幼吃得也不好,身子骨偏弱,便将楚怀安的健壮衬托得淋漓尽致。
  楚怀安很白,出了汗以后更是白得发光,这些时日不知他做了身上,手臂、胸膛和腰腹的肌肉都硬鼓鼓的绷起来,行走间白花花的晃人眼。
  苏梨眸光微闪,让初七初八去后面马车上拿了干帕子和绿豆汤过来。
  十一老老实实用帕子擦了身体便穿好衣服坐下,小口小口喝着绿豆汤解渴,楚怀安拿了帕子没急着擦,紧挨着苏梨坐下。
  “你们还要折多少?”
  他问,呼吸有些急,声音发沉带着点喑哑,挠得人心痒痒。
  天气渐热,他们穿得都很薄,他坐得没有规矩,一条大腿横过来,灼热的温度隔着衣物传到苏梨腿上,平白添了两分燥热。
  “马上就好,你先把汗擦了穿上衣服,不然容易染上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