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摸。”
  宋毅不得不收回手，“小气！”
  “他算是我师父, 不许无礼。”百里煜严肃地说, 然后又对周思扬道，“他为了救我神魂遭受损伤, 失去了所有的记忆，不知宗主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尽快恢复？”
  身为医药圣手的苏雨薇开口：“只要神魂修复完毕, 再带他去曾经去过的地方或者做曾经做过的事，慢慢就会想起来。”
  百里煜点点头。
  蝴蝶夫人不知道在想什么，忽然道：“这个傀儡做得真不错, 你的傀儡术真是高超啊……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你母亲是谁？”
  “夫人……”周宗主知道她在想什么, 十分无奈, 不赞同地看她一眼, 被蝴蝶夫人忽视。
  百里煜被这个问题问得微微一怔，随后老实答道：“我母亲叫百里相思。”
  “居然真的是她！”蝴蝶夫人霍然起身，握紧拳头, 咬牙切齿, “居然真的是她！”
  她从蒲团上站起身, 柳眉倒竖, “你母亲在哪儿？”
  大庭广众之下，忍住了贱人二字。
  百里煜看出蝴蝶夫人的愤怒，有点疑惑，又有点被勾起回忆的难过，低声道：“她死了很久了。”
  “死了？”蝴蝶夫人不敢置信，“真死了？”
  百里煜点点头，“不知夫人和我娘亲有何恩怨？”
  被蝴蝶夫人一闹，原本集中在容奚身上的注意力全转移到百里煜的娘亲身上。
  “恩怨？”蝴蝶夫人冷笑一声，“只有怨和恨！你知不知道你母亲做了什么好事？”
  蝴蝶夫人发怒，身上的灵力不自觉地散发出来形成灵压，在场的几个人都感觉心口沉闷，压力山大。
  容奚刚醒来，灵力低微，被蝴蝶夫人的灵力一冲，忍不住唔了一声。
  他刚叫了一声，便感觉到身上的人热了起来，随即一圈红芒扩散，将蝴蝶夫人的灵压全部破坏。
  “你！”蝴蝶夫人本身无意伤害任何人，百里煜的反击刺激了愤怒的她，干脆直接释放出灵力。
  瞬间强大的灵力充斥整个后殿，条桌上的杯子碗盏被灵力压碎。
  几个小辈叫苦不迭，慌忙运起灵力对抗。
  周思扬原本能够压下蝴蝶夫人，但蝴蝶夫人是他老婆，身为怕老婆一族，他不敢反抗，装作很淡定地坐在一边。
  百里煜抱起容奚站起身，身上红芒再度扩散，好像一口巨大的钟被狠狠敲了一下，冥冥中沉沉波动从他身上扩散，与空气里看不见的灵力碰撞，激起巨大的气流，吹得条桌上的已经碎掉的碗盏四下激射，原本坐在一边的三人匆忙间笼罩的屏障被打破，头发乱舞，衣袂乱飞，略显狼狈。
  容奚被百里煜的灵力笼罩，不再感觉胸闷气短，目瞪口呆地盯着百里煜和蝴蝶夫人对战。
  太、太厉害了！
  这特效，这水准，好莱坞顶级团队也达不到啊！
  “不错嘛小子！”蝴蝶夫人脸色阴沉，怒得几乎口不择言，“和你那娘亲一样令人厌恶至极！既然百里相思那贱人已经死了，那就由你来替她赔罪！”
  百里煜原本还算平静的眸子里燃起两团红色，他一字一句道：“不要侮辱我娘。”
  话音刚落，原本他身上浅浅的红芒忽然变成了艳红色，灵力如旋风盘旋，其中夹杂着火焰，瞬间将后殿变成了火海。巨大的灵压充斥着整个后殿，不了解他真正实力的人脸上都露出震惊的神色。
  “够了！”
  眼看着越闹越大，周思扬终于硬着头皮出手，就算晚上回去跪地板他也没法，他总不能让老婆和后辈打架把自己房子拆了吧。
  “周思扬！到现在你还护着那贱人的种！”蝴蝶夫人尖叫起来，“当年要不是你！我儿子也不会死！”
  蝴蝶夫人直接将手上蓄积的灵力愤怒地轰向周思扬，周思扬连忙躲开。
  灵力化成的洪流轰到对面的墙壁上，将墙壁轰出一个尺宽的大洞。
  容奚倒吸一口凉气，这要是轰到人身上，恐怕马上就变成渣渣了吧。
  百里煜周围盘旋的火焰气旋慢慢减弱，最终收了回来。
  后殿里一片狼藉。
  “夫人冷静。”赵岷额头冒汗地上前劝慰，“今天是大年初一，难得团聚，有话好好说……”
  他看出周思扬要被暴打了，他可是亲耳听过蝴蝶夫人扇宗主耳光的人，为了宗主颜面，他只能硬着头皮出头。
  周思扬外表淡定内心害怕地站在一边，背着手，拼命对赵岷使眼色。
  赵岷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对气咻咻的蝴蝶夫人道：“夫人，消消气，您看，若是动静闹得太大，外面的弟子会听到的。”
  苏雨薇也劝慰道：“姨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这样突然发火也解决不了问题呀。”
  蝴蝶夫人深吸一口气，对着百里煜道：“你不服气是吧？”
  百里煜冷着脸，没说话。
  蝴蝶夫人冷笑一声，靠近他，慢慢绕着他转了一圈，“你可能不知道你母亲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当年我救了她，她倒好，看上了我那一无是处的死鬼丈夫！求而不得，因妒生恨，假意帮我看孩子。我儿子本来魂魄不稳，我拿至宝圣灵帮他稳定魂魄，至于阵法之中，只要过了满月就可以魂魄稳定，可是……”
  蝴蝶夫人忽然在百里煜面前停住，怒目圆瞪，“可是她却在满月当日偷走我儿子和圣灵，为了逃跑，当着我的面把我儿子扔下万丈悬崖，活活摔死！你说，这种人，该不该杀？我该不该恨？她是不是贱人？”
  百里煜怔住，他一直奇怪蝴蝶夫人对自己的态度，如今终于明白。
  蝴蝶夫人应该没撒谎，也没必要撒谎。
  容奚听了也很震撼，如此说来，百里煜的娘亲的确不是什么好人啊。
  蝴蝶夫人那一无是处的死鬼丈夫周思扬屁都不敢放一个，经此一事，他的形象算是在几人中彻底毁了。
  后殿众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百里煜身上。
  过了好一会儿，百里煜慢慢道：“如果我娘亲真如你所说干了这样的事，那我非常抱歉，对不起。”
  声音充满了诚恳。
  “你道歉有什么用？”蝴蝶夫人依旧怒意未消，“道歉我儿子能回来吗？”
  百里煜抬起头，红色的眸子凝视着蝴蝶夫人，用很轻的声音说：“我娘亲死了，在我十八岁那天。那波人砍掉了我娘的四肢，为了逼问圣灵的下落，一点点地剥掉她的皮，如果不是容容帮助，她的灵魂恐怕无法投胎转世。”
  “她死得十分痛苦，十分可怕，这辈子我都忘不掉。”
  “我不知道她之前做过很么，我只知道她从小就很疼我，明明在屠村的时候她可以逃走，却为了我拖住敌人留下。”
  “对了，她让我逃走的时候把圣灵交给了我，让我必须保护好。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那块玉有什么作用，为什么值得她拿生命冒险，她死后我甚至很憎恨那块玉，如果不是那块玉，娘亲不会死，村里人也不会死。”
  “夫人，我明白你的心情，如果你不消气，就罚我吧，我来替娘亲承受。对了，圣灵的确在我身上，但已经碎掉了，如果您想收回去，我会拿出来还给您，您想如何惩罚，百里煜甘愿承受。”
  说完，百里煜跪在了地上，低下头，等候蝴蝶夫人的发落。玉佩碎片在木偶里面，他花了一年时间为前辈制造木偶，可以让前辈暂时容身，如今恐怕不行了。玉佩是别人的东西，母亲做出那样的事，总得还回去。
  后殿安静得落针可闻。
  “夫人……”周思扬欲言又止。
  赵岷等人的目光紧紧盯着蝴蝶夫人，隐隐带着祈求之意。
  良久，蝴蝶夫人声音沙哑道：“碎都碎了，还给我有什么用？”
  百里煜抬起头。
  “百里煜，我真的很不喜欢你，很想杀了你，但我知道，错的是你娘，不是你，所以，我不会对你出手。”
  “五年前我就不想看到你，现在更不想，滚吧。”蝴蝶夫人背过身，不愿意再看百里煜。
  百里煜愣了一下。
  容奚连忙在他怀里小声说：“快走啊。”
  百里煜摸摸他的脑袋，站起身，朝蝴蝶夫人的背影深深鞠了一躬，朝周思扬鞠了一躬，又对众人点点头，然后转过身，大步离开后殿。
  赵岷追了一步，想想不妥，又停住脚步。
  宋毅知晓其中内情，暗自叹了口气。
  蒋薰儿今日才知真相，震惊不已。
  大殿里一片沉默，谁也没说话。
  只有苏雨薇一直在思考什么，等百里煜走了一阵，她想了想，大着胆子开口道：“姨母，你有没有想过，你儿子很可能没死？”
  蝴蝶夫人霍然转身，皱起眉头道：“小薇，什么意思？”
  苏雨薇道：“当日在虞城我查看过百里煜的身体，帮他治疗的时候，感觉到他似乎有我们苏氏一族的血气，那时候情况太紧急，我没仔细探究。”
  她的话让蝴蝶夫人和周思扬神情同时震动。
  “什么？！”
  “苏氏一族血脉多年混血，连凡人都有我们的血脉，我不敢确认。”苏雨薇道，“不过今日得知百里相思拥有极高的傀儡术，如果当日他用傀儡替代姨母的儿子，假意在您面前扔下悬崖，好像也有这个可能……”
  赵岷立即道：“对对对，有这个可能。之前百里曾告诉过我，他刚出生父亲就死了，和母亲两人在山村里长大……如果百里相思是这样一个人，她为什么要在凡人的小山村里隐居？肯定是有重大秘密！又或者，百里根本就没什么父亲！”
  宋毅听了，也上前道：“宗主，夫人，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不鉴定一下？”
  蝴蝶夫人脸色煞白，几乎摇摇欲坠，她刚刚可是把百里煜打了一顿赶走了啊！
  周思扬连忙道：“快快快，你们快把他追回来！”
  赵岷和宋毅立即冲出大殿。
  蒋薰儿脸上露出惊讶和期待的神色，如果百里煜真是宗主的儿子……
  她更加心动了。
  百里煜没有回云洞，本来打算再待一阵再下山的，如今看来不行了。也好，反正容奚已经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
  “容奚，要委屈你一阵了。”他对怀里的木偶说。
  容奚早就被抱得不耐烦了，挣扎着道：“放我下来！”
  百里煜将他放在地上，容奚扭扭胳膊腿儿，迈开步子咔咔咔地往前走。
  “容奚，你去哪儿？”
  天上依旧还在飘雪，之前百里煜将正义峰的雪全化了，如今地面依旧干净平整。
  “不是说要下山吗？”容奚将头扭到后背，冲着他咧咧嘴，“走吧！”
  下了山他就不再担心魔尊的身份被腾云宗人发现了，而且山下肯定有很多好玩的，他一定要去见识见识。
  “别摔着了。”百里煜笑着道。
  “不会的。”小木偶说，刚说完就摔了个狗吃屎。
  “我牵着你走。”百里煜走到他身边，用柔和又不容拒绝的力道握住小木偶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