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连体裤我是照着十几年前流行的工装背带裤，做的变动，裙子是在布拉吉裙的基础上做的改动，肚兜则是咱们国人自古有之的，都算不得我的原创。”
  工装背带裤和布拉吉裙都是五十年代，曾经风靡一时的女性时装。
  谷一一在文宣组负责宣传方面的事，之前所有的宣传画，用的都是手绘的，手绘虽然可以做得很传神，但她总觉得缺少那么点真实性。
  她觉得如果能用相机，记录下那些真实的场面，能达到更有效的宣传。
  这组画不仅是她给孩子拍写真的作用，她还想拿来说服领导，让他们同意给文宣组也买个相机，方便往后的工作。
  所以她做的衣服款式都以不出格，领导能接受，并有迹可循为主要。
  “我就觉得你做出来的特别好看，要不是现在咱们以红妆为主，我都想叫你帮我家做几件类似的衣衫穿了。”
  “回头我给你做一件我先前穿的军大衣。”
  总共四套衣服，谷一一打算一套拍三张不一样的姿势。
  作为从后世过来的人，她比谁都清楚，给孩子摆什么样的姿势拍起来好看。
  她负责拍照，并指导穆小芬如何该孩子摆姿势。
  因为不断被翻来覆去的，六六小姑娘以为这是干妈正跟她玩游戏，乐得咯咯直笑，谷一一完全不愁拍不到好照片。
  当谷一一说把孩子放到平日里收拾稻谷的竹笸箩里时，穆小芬犹豫了，“这笸箩不是新的，上面怕是没少沾着稻芒，你确定让六六在里面，不会引起她皮肤过敏？”
  “放心，这个我反复洗过了，不会有问题。”
  “闺女啊，你亲妈都这样说了，干妈作为干的，无力反对，一会儿要是过敏了，要记恨记恨你亲妈，千万别记恨干妈知道吗？”
  说着将孩子放到放着一块抱枕的笸箩里，照着谷一一说的，让孩子趴在抱枕上。
  谷一一找好角度，咔擦一声给拍了一张照片，就让穆小芬将孩子抱起来。
  两人忙活了一个早上，总算将所有照片都拍好。
  这是胶卷照片，不像数码相机那样，能预先看效果，拍完谷一一就将相机收起来，喂被摆弄了一个早上的闺女喝了奶，又给把了尿就让孩子睡觉。
  谷一一这才跟穆小芬聊天，“你那个对象处得怎么样了？”
  穆小芬这会儿已经二十六岁，她自己总算把婚姻大事纳入重要的事情考虑。
  七月份的时候去济南学习，认识了济南军区医院一个年级相当，还没结婚的医生，两人彼此对对方的印象不错，互相通信一个多月后，就开始处起了对象，到如今处了有一个多月。
  说起这个，穆小芬原先的愉快表情没了，她颇为无奈地说道，“拖到我现在这个年纪，能找到一个条件说得过去，又不让我讨厌的男人，我就满意了。”
  这个年代男人到二十六岁还没结婚的都很少，更不用说女人。
  她倒是想往下找年轻的，可她瞧得上的小伙子，瞧不上她年纪这么大的；小伙子瞧得上她的，更多看中的是穆家的背景，而不是她这个人，她又不愿意。
  她倒是想过一辈子不嫁人，可她发现随着各种流言越来越多，她越来越没那个勇气坚持不嫁人的事。
  “李婷跟刘小四两人的婚姻，让我明白不是因为爱结的婚，就一定能恩爱一辈子。费尽心思找到所谓的合适男人，不一定就真的合适。找个不讨厌的男人，两人相敬如宾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的。”
  如果她对婚姻的要求，就只相敬如宾这一点，不求跟对方有爱，两人平平静静过一生，兴许这桩婚姻到最后会比她想象的好。
  毕竟，她这要求已经足够低了，不是？！
  “用我妈的话说，他们那会儿都是盲婚哑嫁的，婚前谁也不知道对方怎么样，是个什么性子，不照样多的是人婚后把日子过得幸幸福福的？！”
  “她说只要双方有心跟对方过好日子，两人彼此之间又没不良陋习，一辈子不说多幸福，起码我所求的相敬如宾不会难。”
  “我觉得我妈说的有道理，所以再处几个月看看，如果彼此觉得适合对方，我们年底就会结婚。”
  谷一一知道人到了一定年纪，不做世人所认为的事，比如穆小芬现在的年纪，要还不愿意结婚，要承受的压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作为穆小芬的至交好友，谷一一并不希望她特立独行不结婚，承受那非人承受的压力。
  先前她多少看出，穆小芬对古卓民有意思，若古卓民有那个意思在这里成家立业，她兴许会撮合两人。
  可古卓民对自己的规划非常清楚，他的目的是回京城，这种情况下他压根没有心思在结婚生子这事上，且作为男人他今年才二十岁，还年轻得很，不用这么着急成家立业。
  可穆小芬已经这个年纪，压根拖不起，所以，虽然她看出穆小芬的感情，却装作没看到。
  穆小芬也是个理智的，她出院那次古卓民趁着她大嫂李氏的打趣，间接表明了自己无心在这里成家的意思，穆小芬当即就收敛了自己对他的感情，更在七月份遇到那个军医时，就生出跟对方处处看的心思。
  不说这个年代，就是几十年后也不是所有夫妻都能为爱而结合，如果那男人是个各方面条件都不错的人，谷一一倒觉得因合适而结合，婚后再慢慢谈感情也是件不错的事。
  “他有没有说要来农场玩？”
  “问过我什么时候方便，他上门来拜访爸爸妈妈，我觉得太快了，就说等秋收后再安排。”
  都是大龄青年了，不仅她家里催着结婚，那人家里也催他结婚。
  “我让王国强帮我多打听打听那人的事，王国强跟我打包票，一定帮我把他的祖宗十八代都给查得清清楚楚。”
  王国强即场长的儿子，原主的守护神，去年调到济南后，除了过年过节，几乎没怎么回来过。今年年初，跟济南市革委会主任的千金结婚了，如今媳妇也怀孕了。
  有王国强媳妇的关系在，王国强要查一个人的底细不难，“那就等他查清楚了情况，你再做决定。”
  “我就是这样想的。”说到这里，穆小芬有些惆怅，“如果我跟他的事成了，我就要调到济南去，到时候咱们可就不能再像现在这样，隔三差五找彼此聊聊天，谈谈心什么的。”
  两人的思想很相似，所以短时间内就发展了深厚的友谊。
  将近两年时间下来，他们谁碰到问题都会找对方倾诉问意见。
  真要离开这里，穆小芬还真舍不得。
  *
  谷一一给闺女拍的那组写真，照片洗出来后，在农场引起了小小的轰动。
  那些家里有跟她家六六一样大的孩子，不少找上门要她帮着拍一组类似的照片，会找上门的人家里条件都过得去，对方自己出胶卷、自己拿去洗，她就出个相机和人力，谷一一很乐意结这份善缘。
  直到十月底开始秋收前，她已经帮三四个孩子拍了类似的写真，当中有一个孩子是革委会主任的孙女儿。
  因为这组照片，当她在文宣组提起买相机拍丰收宣传照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支持。
  于是，当年的秋收谷一一拿着台相机，到处拍照，有拍火热朝天收割稻谷的、有拍满场晒稻谷的、有拍打粮食的场面等等。
  这组57农场丰收照，总共被洗了十组出来。
  洗出来后谷一一用精炼的文字，将这组照片串联成一副秋收的丰收景象。
  比起原先一张张的宣传画，这样的系列照片以及精炼文字，那丰收的场景更加直观呈现在人的面前。
  这时谷一一只是照着自己想的做，没想过会给她带来什么好处，但有想法又有真才实干的人，无论时候都受人重视。
  因为这组照片，给她带来了一次离开农场的机会，当然这只是后话。
  忙碌完秋收丰收宣传的事，69年的新历年已经走到头，旧历年也已经十一月底。
  穆小芬处的那对象慕人杰的情况，王国强都给查清楚了，对方的家世很简单，祖辈是读书人出身，父早年参加战争牺牲了，母亲是济南军区医院副院长，还有一个妹妹在文工团，没有乱七八糟的亲戚。
  穆小芬觉得这样的情况，在她现在能选的人里算拔尖的，就安排了他来农场见父母。
  女儿拖到这个年纪没结婚，好不容易松口，对象的条件也还过得去，慕人杰长得又不差，穆爸爸和穆妈妈自然不会反对，非常热情地置办了一桌子的饭菜款待未来的女婿。
  穆小芬的哥嫂都不在农场，问过刘辰烨的同意，她把刘辰烨一家三口都请到家里一起吃饭。一来是为了让好友帮她掌掌眼，二来是有个孩子在，中间有什么尴尬的地方，还能拿孩子说道说道。
  不过，慕人杰是个脾气很温和的人，穆爸爸、穆妈妈又有意结这门亲，双方聊得很愉快，完全没出现穆小芬担心的尴尬场面。
  吃过饭后，穆爸爸带着慕人杰和刘辰烨一起泡茶，穆妈妈逗六六，穆小芬则拉着谷一一到她房间问她，“感觉怎么样？”
  “一表人才，举止有度，翩翩君子一个，瞧着还不错。”
  慕人杰有将近一米八的个头，端方的脸上一直挂着得体的笑意，很有亲和力的一个人，很容易能引起人的好感。
  关于对方为什么到这个年纪还没结婚的原因，王国强给的回答是年轻的时候，慕人杰谈过一个对象，可惜那个对象是个没福分的，婚前得病死了。
  王国强跟那位有青梅竹马的感情，所以自那姑娘过世后，他就一直没再处对象。
  犹豫了一下，谷一一问她，“他现在还跟他曾经那个未婚妻的家人，有往来吗？”
  “他们就一个地方的，且本身两家交情不错，虽然没结成亲家，却不可能因此没了往来。”
  “你觉得他心里还有她吗？”
  穆小芬摇头，“我感觉不出来，这问题又不好当面问。所以，其实我是纠结的。”
  不跟这男人在一起，再难找个条件相当，年纪相当的未婚青年。
  跟他在一起，又担心这男人心里万一还有他曾经的未婚妻，那她得多膈应啊。
  “这事伯母知道吗？她怎么说？”
  “照我妈说的，就算还有那女人，那也是个死人没什么好计较的。要我一辈子没对他产生感情，的确跟我妈说的一样，没什么好计较的。可万一在日后的相处过程中，我喜欢上他甚至爱上他，估计就会计较我在他心里的地位有没有那位重。”
  “比得过还好，比不过我铁定得因为比不过一个死人心里不痛快。”
  早知道拖着不结婚，会把自己陷入这样的境地，穆小芬一定早些把自己嫁出去。
  穆小芬说的很有道理，谷一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人的感情最不容易控制，穆小芬现在是说只要能跟对方相敬如宾过日子就好，可婚后一日日的相处中，倘若对方真的是个不错的男人，动心怕是迟早的事。
  人一旦动心，就会慢慢对对方有所求。
  倘若到时候穆小芬求的是慕人杰一颗唯一的心，而慕人杰却放不下曾经的未婚妻，到时候矛盾就出来了。
  穆小芬也知道这种情况，外人不好给提建议，她也不等谷一一开口，接着又说道，“我能选择的余地已经很少，爸妈都对他挺满意的，目前为止我也觉得这是个不错的选择，所以就这样吧。”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不然什么都想算清楚，她这辈子怕是嫁不出去了。
  “大不了到最后，我学人家李婷，再不对男人抱希望，只专注自己的事业和日子就好。”
  曾经的李婷，穆小芬真的很看不起，可现在的李婷，穆小芬觉得还不错。
  起码她找到了自己的方向，再不像以前那样昏招连出。
  “我现在是抱着最坏的打算，努力过最好的日子，结果求仁得仁的话，那一切皆大欢喜，结果是最坏的打算的话，那就照最坏的打算过日子也没什么。”
  都到这个年纪了，该看的，不该看的，早就看透。
  婚后什么情况，她就过什么日子，没什么好怕的。
  穆小芬问的问题，自己都有答案了，压根不用谷一一自己给建议，她只是需要一个人听听她的内心。
  谷一一听完后告诉她，无论何时她都站在她这边，让她碰到不痛快的事，尽管找她倾诉。
  慕人杰来过农场后，穆爸爸和穆妈妈隔了两天，带着穆小芬一起去了一趟济南，看慕家的情况并见慕人杰的母亲。
  按穆小芬的说法，慕人杰的母亲看着是个挺明理的长辈，当场表示他们结婚后不用跟她住一起，他们搬到医院附近住，只要过年过节回家跟她一起吃顿饭，她就满意。
  慕人杰的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牺牲，穆爸爸原先还担心慕妈妈会有媳妇抢走儿子的想法，听到慕妈妈这样的安排，瞬间没了这层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