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作者:春溪笛晓      更新:2023-03-13 04:32      字数:3990
  第27章 稍安勿躁
  李素儿之死,当时确实让姬晟恨容双入骨。
  他恨容双狠毒,更恨自己无能,后来病得再重、受的屈辱再多,他都一一撑了过来,只为有朝一日夺回权柄,把她做过的事一一回报到她身上。
  可姬晟必须承认,人都是自私的,他从前一向守礼,并未见过李素儿几面,更别说生出情愫。
  他之所以在意李素儿的死,是因为觉得她无辜受累,是因为她身为他的未婚妻却被杖杀在他眼前。可他掌权之后无一人为他这个曾经的岳家和未婚妻鸣冤,李丞相通敌叛国、意图谋篡的证据又明明白白摆在眼前,姬晟也意识到李素儿可能没那么无辜。
  姬晟自小谨遵太傅教诲,行事从不行差踏错,不喜玩乐,不结私朋,他是要当一国之尊的人,任何事情上都不可有自己的偏好。
  他从小到大读的都是圣贤之书,学的都是仁爱宽厚,他父皇膝下只有他一个皇子,没有太多的尔虞我诈,人人待他都是各种殷勤,无一人不夸他聪明懂事,他便觉得太傅说得对,礼义道德乃是治国之本。
  头一次有人下他面子,还是容双第一次返京时的事。
  那时他已经听父皇和母后有意无意地提起容家很多次,大多是夸容大将军忠心耿耿、夸容大将军女儿活泼可爱,他虽不懂父皇母后为什么要在他面前一个劲地夸一个外臣之女,但还是挺期待容双的到来。
  结果还没正式见面,容双便误闯了东宫,还自来熟地说要和他比试经义。
  他从小就熟读经典,怎么会怕和她比?可惜一比之下,他居然输给了她。
  瞧着她获胜后得意洋洋的模样,他气恼之下说她来历不明、让她滚出东宫。
  话一出口,其实他就后悔了,可容夫人已经找了过来,遥遥朝他行了一礼便直接把人带走。
  后来父皇许是知道他和容双不欢而散,也没再安排他和容家人见面,更不曾在他面前夸过容双。
  姬晟如今回忆起来,总觉得父皇母后当时特意让容大将军带着女儿回京,又特意在他面前夸容双这个外臣之女,其实是想让她当他的太子妃。
  若是他当初没朝她发脾气、没有赶她走,她早该属于他了。
  现在他让她主持亲蚕礼,她不仅不高兴,还特意翻出李素儿的死来刺他,甚至口口声声说自己蛊惑薛昌。
  他当然知道她蛊惑过薛昌。
  还不止薛昌。
  她还和谢霁书信往来、心意相通,甚至还曾畅谈日后如何周游各地。
  她明明曾和他在床上抵死缠绵,只要他把她伺候好了,她什么都乐意答应他。现在她却冷面冷心地想要远走高飞,兴许还想挑个驸马让他给他们赐婚!
  姬晟紧紧扼住容双的手腕,冷声说:“不如皇姐让朕看看,你是怎么蛊惑薛昌的?”
  容双背脊紧绷。
  她猛地意识到,自己最后的话有些画蛇添足了。没有一个男人愿意听到自己的女人和别人不清不楚,哪怕他们只是一段很快要结束的露水姻缘,姬晟身为男性的尊严也会让他怒不可遏。
  察觉姬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越界,她确实有些着急了。
  虽说以前她很可能和薛昌水火不容,但薛昌好歹是姬晟的左右臂膀,本不该把薛昌牵扯进来的。
  想到整个皇宫都是姬晟的人,容双心中虽然千思百转,终归还是没再挣扎,由着姬晟把她往回带。
  御花园到底没逛成。
  容双一个晚上都没能睡个好觉,这天晚上的姬晟不仅比平时更疯,还要时不时逼问她有没有和薛昌做过这种事,薛昌有没有亲过她,有没有被她“教导”过薛昌,她会的那些东西是书上看来的还是从别的男人身上学来的。
  最后容双都快要失去意识,却还是被姬晟狠狠咬醒。姬晟死死钳住她的腰逼问:“到底有多少人碰过你?”
  这个问题姬晟以前就一直想问,但都没有问出口,她本来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他何必问这种自取其辱的问题?
  后来她失去了这几年的记忆,他就再也无从问起。
  既然她已经想起来了,他可以正好可以问个清楚。
  容双没想到姬晟发起疯来会这样。
  他理智全无、行止失控,像个再普通不过的妒夫一样想盘问到底。
  是她把他变成这样的吗?
  是她把当初那个有点死脑筋、有点古板的太子变成这疯狂的模样吗?
  容双有些无力地倚在姬晟怀里,疲惫地半合着眼。
  “姬容双!”姬晟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皇弟要是知道了有哪些人,是不是还要问问我和他们到底是怎么亲热的?”容双的嗓子被姬晟折腾得有些发哑,语气却满是无所谓,“皇弟真要想听,我也不是不能说的。”
  姬晟怒道:“你闭嘴!”
  他恨不能立刻把她弄死在床上,让她再也不敢用这种态度对待他,让她再也没法去外面勾引别人。
  容双乖乖闭了嘴,终于和可以合眼歇息。
  折腾了一晚上,容双很快沉沉睡去。
  姬晟也有些困了,搂着容双入睡,只是他素来勤勉,从不轻易罢朝,只睡了一个多时辰便又醒来洗漱更衣。
  姬晟没睡好,精神不大好,但还是认认真真处理朝政,难得一整天都没问起容双在做什么。到傍晚百官快下衙时,才有人小心翼翼地和姬晟禀报了长公主今日的异常,说长公主白天曾支开身边的人放了只信鸽。
  那只信鸽已经被打下来了,鸽腿上绑着个小竹筒,里头有长公主写的密信,不知长公主想和谁通消息。
  那卷小小的密信也被呈到姬晟面前。
  姬晟一顿,打开密信看了眼,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小字:“稍安勿躁,君臣必离心。”
  姬晟用力把手里的密信攥成团。
  他就说她怎么突然那般作态,还特意提起她与薛昌的事,原来是为了离间他们君臣!
  他倒要看看,她在外面还留着什么后手,这个和她用密信往来的人又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弟弟:我懂了!
  皇帝弟弟:原来还有一个奸夫!
  双双:?
  第28章 不想生
  白天天还晴着,傍晚却飘起了雨,容双倚坐在水榭前看带雨的斜阳。
  朝局动荡受影响最大的无疑是边关,沙场征战没什么可怕的,可怕的是来自自己人的暗箭,这一点她早有体会。
  奸臣乱国之祸,于她而言也是切肤之痛。若不是奸佞把持朝纲,连战死将士的抚恤都敢侵吞,她也不至于在盛怒之下带着一群老弱妇孺回盛京讨钱。
  也因此,她不想因为自己和姬晟的事对朝中带来什么影响,薛昌、谢霁这些人明显都是姬晟的心腹,虽不知他们为什么要向姬晟求娶她,她却不能顺势将他们牵扯进来。
  所以明知道信鸽只会落入姬晟手里,她还是把这个“底牌”放了出去。
  她能感觉到,姬晟越来越不愿谨守他们早前画出的界限。
  想到三月中旬的选秀,容双才稍稍安心。
  姬晟总不至于在选妃立后之后还和她纠缠不清。
  再过两个月,她就可以离开盛京了,这种处处受制的日子很快会结束。
  晚膳时姬晟还是回来了,只是没和容双说话,吃完饭又去批阅奏章,到夜里容双沐浴过后才回寝殿,一语不发地把容双拉到床上折腾。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年初十,容双一大早腹痛不止,她算着约莫是月事要来了,面上压根没表现出来,更没和人说,不想到午膳之后竟疼昏过去。
  容双身边伺候的小宫女去请太医,太医院前些日子因为避子汤之事被姬晟申斥,这次太医正不敢再造次,先去向姬晟请示。
  姬晟一听容双昏了过去,霍然站起来往外走,走到一半才想起还没叫上太医,转头说:“立刻跟着朕走一趟。”
  太医正忙不迭地跟上姬晟。
  容双如今与姬晟同床共寝在太医之中不是秘密,太医正不敢多说什么,到了寝殿之内便毕恭毕敬地上前替容双诊脉。等摸清容双的脉象,太医正眉头一跳,不由在心里感叹了一句“造孽啊”。
  太医正小心翼翼地给等候在一旁的姬晟回话:“长公主去年受重伤,已伤了根本,本应好好调理,近来却,却睡得不好,还每日服用避子汤,长此以往,身体怕是受不了。”
  姬晟面色很难看。
  太医正硬着头皮劝说:“避子汤到底是虎狼之药,从前长公主殿下身体底子好便罢了,如今怕是不好再用。”
  虽说容双动不动让姬晟说出让他们都不用活了的话,可他们对容双还是颇为喜爱的,当初容双广寻名医教授他们医术、征集天下医书供他们学习。那时他们被安排去“进修”,不沾姬晟这位新皇的任何事,到姬晟手握大权之后太医正这位置才砸到了他头上。
  这对皇家姐弟的阴私关系没瞒着他们,要是容双有个好歹,他们怕是真的会给容双陪葬。
  毕竟,只有死人才能真正守口如瓶。
  姬晟本来一颗心像是被扔进热油里,又焦急又难受,听太医正说到“从前”二字,猛地看向胡子花白的太医正:“以前也是柳凌去太医院取避子汤?”
  太医正愣住,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难道柳侍郎来取避子汤之事,陛下并不知情?可是,不应该啊,柳凌可是陛下娘家表兄,此事难道不是陛下示意的吗?那他们一直未曾上报,岂不是错了?
  太医正小心地回道:“是的,不过以前这药不是我们经手,药方倒是一样的。以前我们只看到柳侍郎来取药,并不知道柳侍郎取的是什么药,直至前些天柳侍郎过来要求我们煎药才知晓药方。”
  学了大半辈子的医,太医正自然能看出这方子是做什么的。
  姬晟心中怒意翻腾。
  上次他逮个正着,柳凌口口声声说是为他好,皇长子不能由容双生下来。
  实际上柳凌却不止做了那一回。
  以前他被困在宫中,柳凌可以在外自由行走、可以进宫来直接把汤药带给容双,却从未与他提过半句。若非两人之间彼此信任,容双怎么可能喝下柳凌送过来的避子汤?
  她到底要勾引多少人?
  那个帮她在宫外筹谋的人是不是柳凌?
  她有自己的表哥还不够,连他的表哥也要勾走。
  姬晟看着榻上眉头紧皱、毫无意识的人,压着满腔怒火淡淡地说:“你开个方子好好帮长公主调养身体,多用些滋补药材,”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以后不许任何人再送避子汤过来。”
  皇宫守备森严,汤药不经过太医院是不可能送进宫里来的,柳凌上次不过是假借他的名义行事才能钻到空子。
  太医正喏然应是。
  太医正退下后,姬晟坐到塌边替容双擦去额上的汗,把小宫女送来的汤婆子放到容双下腹之上,手顺势抚过她平坦的腹部和腰身。
  她过得自在,他难受;她生病痛苦,他也难受。
  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她是大盛子民,本就是属于他的,便是她生下了皇长子他也护得住,何必让她受这样的苦。
  最重要的是,她不想生下他的孩子,以前不想生,现在也不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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