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节
作者:
无罪 更新:2023-03-13 18:36 字数:4180
澹台观剑的目光并没有像崖上这些修行者一样,始终停留在张仪和徐怜花的身上。
因为他必须确保自己能够最及时的出现在荆棘海的任何一处,所以他比崖上所有人更早的发现了某个意外。
此时距离丁宁第一个走出这片荆棘海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时辰,然而因为这关太难,其余人谁都没有像丁宁一样可以逼得青曜吟现身,并指明最简短的出路方位,所以直到此时,还没有出现第二名过关者。
所有在荆棘海中前行的选生距离出口都并不近,然而此时,在澹台观剑的眼睛里,第二名过关者已经出现了。
那是一名身穿黑色绸袍,身材瘦小的少年。
此时至少有十余名选生比这名少年更为接近出口,其中有数名更是只有近一半距离。
然而澹台观剑却肯定这名黑袍少年就是第二名过关者。
因为这名黑袍少年也和张仪一样,都几乎没有受多少伤。
他也是和谢长胜一样走的水路,沿着蜿蜒曲折的溪道前行,所以绕了些路,然而他却并没有遭遇到那些黑色异鼠的袭击。
此刻在澹台观剑的眼中,他的身上就像是带着一种诡异的力量,让这片荆棘海中的一切异兽异虫,纷纷避开,不敢靠近。
这关对于这名黑袍少年好像根本就不存在,他只需要安静的走路通过,唯一对他造成的困扰只是这片荆棘海中的法阵。
澹台观剑的眉头缓缓蹙起。
他有些难以理解。
在下一刻,他的身体就已经从崖上消失,落在了荆棘海中一处。
他落足的前方有几间用荆棘随意交错搭建而成的简陋低矮居所,因为这些荆棘都还活着,所以这些居所非但显得分外粗犷,而且也似乎和整片深红色荆棘海彻底融为一体。
“青师弟。”
当落足的瞬间,澹台观剑便对着这片居所中的一道身影轻唤了一声。
那道身影自然便是这片荆棘海的主人青曜吟。
许多年未曾见,这片禁地对于澹台观剑放开,师兄弟重见,自有许多感怀的地方。
然而回应澹台观剑这一声问候的却是一声暴烈的低吼。
澹台观剑眼瞳微缩。
他察觉到青曜吟的破旧青袍边蹲着一头白色的小兽。
那头白色的小兽很像一头雪白的小狮子,但世间绝对没有任何一种小狮子有这头小兽可怕。
因为就在青曜吟暴烈的低吼发出之前,这头原本慵懒温顺,甚至就像死物一样一动不动趴着的小兽陡然站起,数十缕肉眼可见的白色元气从它的雪白毛发中急剧的流淌出来,散入周围的空气里。
青曜吟暴烈的低吼声就是为了喝止它的下一步动作,它也的确停止了接下来的动作,只是滴溜溜一双青色的眼珠子不善的看了澹台观剑一眼,便重新趴了下来,身上流淌出的白色元气迅速的消失。
然而也只是这短短的一瞬,喀喀喀的裂响连成了一片,简陋的低矮居所就像是一瞬间被人由内向外斩了无数剑,一根根荆棘碎裂成段,飞洒出来,在落地的瞬间,便已经冻为冰坨。
青曜吟的须发皆白,身上的青袍也布满了白霜。
扩散而出的寒气自然无法对澹台观剑造成威胁,澹台观剑身上自然流淌出的无数丝剑意将这些冰寒的天地元气全部排斥在外,然而在这一瞬间,便也形成了一副奇特的画面,一个晶莹至极的薄冰光罩在澹台观剑的身外形成,然后在下一瞬间碎裂成无数片,往外飞洒出去。
“这是什么?”
澹台观剑震惊的看着青曜吟身侧那头如雪白小狮般的小兽,问道。
看着屋内一应碎裂掉的物事,青曜吟的脸上尽是痛惜和不愉悦的表情,然而毕竟是自己的师兄,他还是深吸了一口气,颔首为礼,道:“雪麒麟幼兽,或者说将来会变成雪麒麟的幼兽。”
澹台观剑的身体微微一震,呼吸微顿,他开始有些明白青曜吟为什么要让这片荆棘海中生成那么多凝聚冰寒元气的皇虫族群,他震惊且敬佩的看着自己的这名师弟,歉然道:“实在抱歉,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面,没想到一见面就毁了师弟的居所。”
“难道我们之间还用这样的废话?”青曜吟的眉头深深的皱起,耐着性子问道:“师兄急着见我,是发现了什么异状?”
“有名少年行走在你这片荆棘海,你蓄养的那些异虫,却是自然回避,我可以肯定并非是那名少年的修为高到自然令那些异虫感到恐惧。”澹台观剑看着他问道:“怎么会如此?”
青曜吟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太过简单,想都不想便随口道:“药人。”
澹台观剑微微一怔:“药人?”
青曜吟看了他一眼,“体内蕴含可怕的药物,是为药人。”
澹台观剑有些反应过来,但还是有些困惑,不解道:“只是服用一些药物,便能应付你这些异虫,那这关对于一些善于用药者,是否太过简单?”
青曜吟摇了摇头,有些忍不住微嘲道:“若是如此,净琉璃就不会这样的布置。要蓄养成这些异兽,不只要用多少种暴烈的药物。若是一般修行者能够承受的药物,这些异兽怎么可能会承受不住?”
澹台观剑目光剧烈的一闪,但青曜吟却已经不想再过多的浪费时间,很直接的接着说道:“药人自身为药,他只是药物的运送者,你可以把他看成一个带着丹药的死人。”
澹台观剑深吸了一口气。
在世人看来,岷山剑宗最会用药的自然是有着人厨外号的耿刃,然而他十分清楚,用毒杀人是耿刃厉害,然而对于药理方面的研究,整个大秦王朝,却恐怕再没有人比青曜吟更强。
所以青曜吟的判断不会有什么问题。
“死士?”他沉默了片刻,看着青曜吟问道。
青曜吟没有回答,很干脆的点了点头。
澹台观剑再度陷入沉默。
他并不认识这名黑袍少年。
这至少说明这名黑袍少年并不出名,并非是才俊册上最前列的人。
只是不管这名黑袍少年是隶属于何方的死士,能够通过前面数关考验进入这里,都足够说明这名黑袍少年拥有很高的修行天赋。
所以他很自然的觉得惋惜。
第一百零五章 谁家死士
在历史的长河里,不知道有多少拥有很高修行天赋的优秀修行者早早的陨落,更何况剑会自有剑会的规矩,即便再怎么惋惜,且知道这名黑袍少年经过这关之后必定会带来一些意外,澹台观剑也无法插手。
“这是何人?”
随着这名黑袍少年涉水而行,越来越接近出口的青殿,崖上许多修行地的师长也终于注意到了他的存在,也终于发现他就将是继丁宁之后的第二个过关者。
“那少年是谁?”
营帐里,容姓宫女双眉微挑的看着前来回报的黄袍中年男子,有些厌烦的问道。
黄袍中年男子恭谨道:“叶帧楠,拿的是檀心观的名额。”
“檀心观?”
容姓宫女看着在她的示意下离开的黄袍中年男子,冷笑了起来。
这是一个属于巴山边地的修行道观,虽然拥有参加岷山剑宗的资格,但早已没落,这些年都未曾有人来长陵,她不相信这样的修行地会突然冒出一名天才而不被外界提前注意到。
现在唯一值得她在意的,就是这名叫叶帧楠黑袍少年到底是谁的人。
黑袍少年的身影距离出口青殿越来越近,崖上所有修行地的师长心情也极为复杂。
檀心观甚至都没有陪同的师长来到长陵。
若是知道这名少年的实力,对这名少年有些期望,必定会有人随同。
尤其此时这叶帧楠连过数关,通过这关的速度又远在长陵其余成名才俊之上,这对于那些小修行地已经属于莫大的荣耀。
所以这件事本身就透着诡异离奇的味道。
所有这些修行地的师长都并不太精通药理,无法得知为什么这名黑袍少年能够安然无恙的第二个通过此关,然而他们知道这名黑袍少年必定和烈萤泓一样,背负着某种使命。
在他们的视线里,黑袍少年叶帧楠就像一片未知的阴影,飘向青殿出口。
守在这殿口的依旧是那名不像是剑师,反而像私塾先生一般的青袍文雅男子。
在叶帧楠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之时,他一直在认真看着手中的竹简,神容平静安详,且带着一丝莫名的喜悦。然而在看到叶帧楠的瞬间,这名青袍文雅男子却是面色大变,他甚至都没有多说什么话,只是尽可能快的让开一边,然后指了指后方的台阶,道:“那便是出口。”
叶帧楠躬身致谢,也不多言,从他身侧行过,踏上微风徐徐而来的台阶。
山谷中已是清晨。
丁宁刚刚才处理完身上的伤口,他实在已经倦极,就想寻找一处可以躺下的位置休憩片刻,然而他却很快感知到了一股极其异样的气息,接着隐匿在他体内深处的无数小蚕自然的开始暴动!
无数看不见的小蚕在他的身体血肉深处开始疯狂颤动,涌动而出,令丁宁的身体都不可遏制的微微震颤起来。
丁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体内这些开始暴动,想要冲出他身体之外的小蚕随着他的呼吸而被硬生生镇压下去,迅速在他体内销声匿迹。
他面容依旧平静的斜靠在屋棚里的一根柱子上,目光没有第一时间落向青殿石阶出口处,而是落在了身畔地下。
那里躺着一条丑陋的,很不好看的深红色长虫,便是青曜吟当做礼物赠给他的玄霜头虫。
这条玄霜头虫在荆棘海中连受他重击,又遭受了巨大惊吓,且从未看过深沉的夜色,到了此处竟然昏死了过去,然而此时,当丁宁体内的无数无形的小蚕暴动的瞬间,这条玄霜头虫却是惊醒了过来。
它的身体在地下索索发抖,接着就要拼尽自己最大的力量逃离丁宁的身边。
丁宁的目光便在此时落在它的身上。
没有任何的肢体动作,丁宁只是目光微动,缓释出体内深处的一些无形小蚕。
当那些无形小蚕在丁宁的身体里再度活动,玄霜虫的身体发抖得更加厉害,连逃亡的意志都被彻底的瓦解,身体迅速的蜷缩成一团。
丁宁收敛了体内那些无形的小蚕,不再去管蜷缩在他脚边的这条深红色的丑陋长虫。
并非是他根本不在意这条丑虫。
这条丑虫至少也有近乎三境修行者的实力,能够让它听话,至少也相当于多了一名不错的近侍,更何况方才从它的表现来看,它的一些感知能力甚至远超强大的修行者。
青曜吟在岷山剑宗都是最顶峰的人物之一,而岷山剑宗在整个世间又是令人仰望的存在,他送出的礼物自然还存在着无限的可能,不会如此简单,而且丁宁也绝非普通的修行者,他隐约觉得这条丑虫落在他的手中恐怕会比青曜吟想象的还要用处更大。
此时他这样不在意的姿态,只是因为他清楚异兽驯化的过程。
驯化异兽,最难的便是让异兽由心恐惧。
这是最难的一步,但他现在已经轻易的做到,这条玄霜虫和世间任何自然生成的异兽不同,但却有着不弱的灵智,所以接下来他应该不需要刻意的去做什么,只需要将这条丑虫带在身边,只要时间一长,它应该会慢慢领悟他的意图。
岷山剑会对于他而言亦是一场豪赌。
现在这条丑虫已经是意外的收获,接下来在这场盛会里,又会有什么更多意外的收获?
亦或是失败,死去?
一条黑色的影迹出现在他的眼帘里。
叶帧楠行走在晨光里,和他不断接近。
……
丁宁平静的注视着这名和他年纪差不多的黑袍少年。
他看到黑袍少年的身上在滴水,所以少年的身体后方留下了一条清晰的水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