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作者:笑佳人      更新:2023-03-13 20:26      字数:3983
  第2章 002
  雨声越来越大, 船舱里静得出奇。
  周岐默默地落子, 徐柔嘉纤长的睫毛上挑, 不知第多少次偷偷看他, 然而入目的始终都是一张淡然如水的脸, 俊美而清冷。那么专注的眉眼, 若非时间场合不对, 徐柔嘉都要误会两人只是普通的表兄妹了。
  手捏着棋子, 徐柔嘉的心思却飞远了。
  舅舅一共有四个皇子,周岐排行老四, 出身最为低微, 生母陆氏只是个卖豆腐的摆摊民女,因为姿色出挑被还是王爷的舅舅带回了王府。据说陆氏性情耿直,不会邀宠,反而多次触怒舅舅, 渐渐被冷落下来, 而周岐因为陆氏遭受了各种嘲讽,也与生母不亲,陆氏郁郁寡欢, 舅舅尚未登基,她便病逝了。
  陆氏这一去,周岐除了沉默寡言, 人也变得冷厉狠辣,犹如一把利剑,动辄杀人见血,丝毫不顾对方的身份,渐渐成了京城官员们忌惮颇深的酷吏。
  这样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却长了一张堪比神仙的俊美脸庞,比有京城第一佳公子美誉的谢晋都要出色。
  男人的手指修长白皙,徐柔嘉看着周岐的手,又想到了一桩传闻,都说庄王不近女色,王府一个通房都没有,果真如此,他应该不会对他的亲表妹下手吧?而且,若周岐真想欺负她,何必浪费时间下棋?
  徐柔嘉稍微放松了下来。
  不知不觉到了黄昏,暴雨令天色暗得更快,第三局结束,周岐命人收拾棋盘,摆饭。
  还要吃饭?
  徐柔嘉越发不解了,陆定端着棋盘退下后,徐柔嘉站到地上,皱眉问周岐:“皇上叫我过来,到底所为何事?”
  自徐柔嘉过来后,周岐第一次正眼看她:“表妹不想陪朕用膳?”
  他话里带了些许笑意,有点危险,又似调戏,但那双漆黑的眼眸却冷若寒冰。
  徐柔嘉就像被蛇盯上一样,马上避开他的视线:“不想!”
  周岐敛笑:“既如此,时候不早,表妹陪朕就寝罢。”
  说完,周岐不缓不急地下了榻,赤脚朝徐柔嘉走来。
  徐柔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反应过来,她慌忙后退。
  周岐步步紧逼。
  门口被陆定守着,徐柔嘉狼狈地四处躲闪,周岐似乎并不着急得手,猫逗老鼠般追逐着她。徐柔嘉慌不择路,一个不察撞在桌角,茶杯茶碗纷纷落地。瓷器刺耳的破碎声令人心颤,徐柔嘉惊恐回头,却见周岐往隔壁船篷看了一眼。
  那一瞬,徐柔嘉忽然懂了,谢晋被关在隔壁!周岐就是要她逃要她弄出动静,好加深对谢晋的折磨!
  对于一个丈夫来说,亲耳听见妻子被人欺凌比一刀砍在身上还难受吧?
  何况是高傲入骨的谢晋!
  徐柔嘉不想谢晋受这等折磨,更不想承受周岐的羞辱,眼泪滚落,她猛地扑向地面,抓起一片碎瓷割向自己的脖子。可她的手刚抬起来,竟被人狠狠攥住了!
  “放开我!”徐柔嘉剧烈挣扎。
  周岐神色漠然,夺走她手中的凶器,随意一甩,便将徐柔嘉甩到了榻上。
  徐柔嘉摔得很重,她想爬起来,腰背刚挺直,一具宽阔沉重的胸膛突然从背后压下,如同一座大山,笼罩了她。
  .
  天黑了。
  浓厚的夜幕压不住船间内女子的声声哀求,一会儿唤着“皇上”,一会儿唤着“四表哥”。起初女子只是绝望的求饶,渐渐地,她的求饶就掺杂了别的味道,好像不再那么抗拒了,越发沉浸其中。
  徐柔嘉听得面红耳赤,偷眼去看坐在灯旁的周岐。
  灯光昏黄,柔和了男人过于清冷的脸庞,他手持书卷缓缓翻看,对帘外女子的叫喊无动于衷。
  徐柔嘉垂下眼帘,心情非常复杂。
  周岐并没有欺负她,他只是亲自捆了她的手脚,堵住了她的嘴,然后就将她丢到榻上不管了,紧跟着,陆定领了个声音酷似她的女子走了进来,现在模仿床事乱叫的人就是那个女子,声音像她到足以乱真。
  连徐柔嘉自己都快要信了,隔壁被愤怒冲昏头脑的谢晋肯定早就疯了吧?
  徐柔嘉攥紧双手,周岐果然如传闻中那般阴狠,谢晋的命已经在他手里了,他偏要用这种手段再折磨谢晋一番,想来对于谢晋多年的轻视,周岐心里也是记了账的。
  心情沉重,徐柔嘉不再关注女子的演戏,她看向隔壁船间,胸口像堵了一层一层的沙。
  周岐突然低咳。
  帘外女子得到提醒,以一声婉转余韵绵长的莺啼结束了这场“欺凌”,但她并没有走,只是老老实实地待着。
  周岐则合衣躺到徐柔嘉身边,脚对着她的头,双目轻阖。
  徐柔嘉被绑了快一个时辰,手脚酸麻,她麻木地靠着窗板,无力再揣度周岐的下一步。
  夜半三更,周岐又咳了一声,于是帘外的女子又开始叫了起来,这一次全是逢迎之意,如新婚燕尔的夫妻。
  徐柔嘉恨极了,朝周岐看去,却见他闭着眼睛,根本不在意她的想法。
  徐柔嘉不是没想过挣扎闹出动静提醒谢晋,可之前她才冒出这个念头,周岐就在她耳边威胁:“表妹若乱动,就别怪朕假戏真做。”
  男人呼出的热气喷在她耳上,待着强烈的侵略性,比言语威胁更危险。
  徐柔嘉便只能忍。
  整整一夜,女人一共演了三次,最后一次,天快亮了,当女子结束后,周岐离开了。
  徐柔嘉不知道周岐去做什么了,一直没有露出面目的女子却挑开帘子靠近了她,与她妩媚的声音比,女子面容普通,手里拿着一套艳丽的衣裙。徐柔嘉皱眉,女子什么都没说,解开她的绳索就要脱她的衣服。
  徐柔嘉想斥责对方,结果女子一掌劈在她后颈……
  不知过了多久,徐柔嘉悠悠转醒,船间里没有旁人,记起昏迷前发生的事,徐柔嘉紧张地检查自己,发现她身上穿着那套艳丽的衣裙,胸口大腿隐隐作痛,偷偷检查一番,竟看到多处青青紫紫的淤痕,脖子上也有!
  乍一看很像被欺凌过,但徐柔嘉感受了一番,马上就确定这些都是那女子所为,一定是周岐吩咐的,好让昨晚那场戏更逼真。
  门外传来脚步声,徐柔嘉迅速整理好衣衫,一夜没睡的她,黑白分明的杏眼里布满了血丝,脸色憔悴,倒真像被折磨了一晚。
  来人是陆定,扫眼浑身警惕的徐柔嘉,他幸灾乐祸道:“谢晋在隔壁等你。”
  徐柔嘉的脸更白了,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此时的谢晋。
  .
  雨已经停了,江面水气氤氲,到处都是雾蒙蒙的。
  两个船间挨着,徐柔嘉站在带着潮气的木板门前,迟疑很久,才轻轻地推开了门。
  里面光线很暗,谢晋就坐在窗下的茶桌旁,一动不动地凝望着江面。曾经高高在上的英国公世子,举手投足皆是尊贵风流,却因逃命不得不换上了一身粗布衣裳,但那布衣也减损不了谢晋的俊美。脸还是那张脸,可他侧颜憔悴,又拒人千里。
  徐柔嘉呆呆地看了会儿,直到又一声雷响传来,她才小声地唤道:“行之。”
  谢晋恍若未闻,搭在膝盖上的手蓦然握拳。
  徐柔嘉看见了。
  说不清为什么,徐柔嘉的眼泪决堤而出,她快步跑过去,抱住谢晋哽咽着解释:“他没碰我,他故意找了个声音像我的女子演戏给你看,行之你别信,那人不是我!”
  谢晋睁开眼睛,看到徐柔嘉身上艳丽的衣裳,她很美,很适合穿这样的颜色,他曾经也最喜欢看她打扮。徐柔嘉低了下来,泪眼朦胧,谢晋却一眼看到了她脖子上的红痕,新雪皎玉般的肌肤,显得那红十分刺眼。
  昨晚的动静再次清晰起来,她的绝望她的痛苦以及后面不受控制的欢愉、顺从,他都听见了。
  她不再干净,她被周岐碰过……
  周岐,一个豆腐西施生出来的贱种!
  他宁可周岐杀了她!
  双眼充血,谢晋突然将徐柔嘉拉到怀里,大手直接扣在她脖子上,猛地发力。
  徐柔嘉惊骇地瞪大眼睛,脖子很疼,疼得她说不出话,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谢晋歪过去的侧脸,他的嘴唇在剧烈地颤抖,他的手却越来越用力。
  “行之……”徐柔嘉一边试图抓开谢晋的手臂,一边艰难地出声。她是谢晋风风光光娶回家的妻子,是陪了他无数日夜的枕边人,他不信她也就罢了,为何上来就要她死?就算她被周岐糟蹋了,那也是被迫的,她有何罪?
  呼吸困难,脖子好像要断了,徐柔嘉再也发不出声音,拍打谢晋的力气越来越低,最后只能瞪着眼睛望着头顶的男人,眼泪如珠。
  然而直到视线变得模糊,徐柔嘉都没能等到谢晋的一次低头,没等到他一个不忍的眼神,那双因为太过用力掐她而不停颤抖的手,不但在夺取徐柔嘉的生命,也一点一点地模糊了两人之间所有的感情。
  什么喜欢,什么温柔,她在他心里就是一件附属品,别人碰了她,骄傲的世子爷就要毁了她。
  想到昨晚她还在心疼这位青梅竹马的丈夫,徐柔嘉勉强发出一声嘲讽的笑。
  谢晋听见了,他似乎想要看她,但终究还是没有转过来。
  徐柔嘉闭上了双目,同一时刻,房门被人一脚踹开。
  意识模糊,徐柔嘉听见周岐讽刺的声音:“连枕边人都要杀,这就是你的度量?”
  终于,紧掐着徐柔嘉脖子的那只手,松开了。
  第3章 003
  船在运河上行驶, 摇摇晃晃的, 窗帘紧闭, 分不清白日黑夜。
  徐柔嘉再次睡醒, 可她不想睁开眼睛。
  她没有死, 周岐在最后一刻救了她, 谢晋却死了, 当晚自尽。
  徐柔嘉不知道周岐如何处理了谢晋的尸体, 或是随便扔了,或是作为战利品放在另一条船一起运回京城。怎样她都不在乎了, 连周岐打算如何处置她她都不在意, 被困船上,徐柔嘉就一直浑浑噩噩地熬着日子。
  周岐再没出现过,她生了一场大病,病怏怏的, 身边有个陆定安排的丫鬟伺候。
  有人推门进来, 徐柔嘉继续缩在被窝里。
  那人快步走到她身边,伸手来扯她的被子,徐柔嘉皱眉, 今日这丫鬟怎么敢乱动了?
  “别装死了,快起来吃饭, 别指望让我伺候你!”
  耳边响起少女蛮横无理的催促, 徐柔嘉怔住,这声音不是那个丫鬟的!
  徐柔嘉惊疑地朝旁边看去, 看到个十四五岁的姑娘, 她穿了件半新的杏红衫子,面容白皙,柳眉倒竖,正愤恨地瞪着她。
  徐柔嘉有种做梦的错觉,茫然问:“你是?”
  陆宜兰皱眉,眼里的不满更加明显:“别告诉我你病糊涂了,连我都不认识。”
  徐柔嘉:……
  满脑疑团,徐柔嘉视线一转,后知后觉地发现,这艘船并不是陆定为她安排的那条。或许是顾忌她的身份,陆定关押她的囚船装饰地如同富家小姐的闺房,而眼前这间船厢,用的都是上了年头的老物件。
  环视一圈,见红衫姑娘一直盯着她看,徐柔嘉忍不住低头,这一打量,徐柔嘉直接张开了嘴。
  这哪里是她,分明只是一个瘦弱少年的身体,穿了件深灰色的布衫,松松垮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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